庆安府,孝仁坊内的职方司大堂上,稳住王崇的姜焕臣正在交椅上闭目养神,同时也在心中暗自盘算有无遗漏之处,报事的兵卒门卫跑上堂来。
“报!提举大人,皇城司周大人到访。”
姜焕臣猛然睁开双眼,冷哼一声:“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有请!”
少时,全身戎装的周恕走上大堂,姜焕臣欠身离座双手抱拳:“周大人,今日得闲来我职方司有何贵干?”
周恕面色阴沉,抱拳回礼:“姜大人不辞辛劳前往青冈办案,事必躬亲为朝廷、为皇上分忧,相比之下,本官自觉无地自容,今日我东施效颦特来请教一二。”
姜焕臣心中暗骂道:请教?你他娘的是来找事的,好在这些事都是张友德出的主意,王崇一手操办的,事到如今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想罢,姜焕臣并不接话,而是不动声色道:“周大人,请坐!看茶!”
周恕撩裙袍端坐在堂下交椅上,姜焕臣回归本位,门子端上两盏香茶便退出。
姜焕臣端起琉璃盏假意饮上一口,实则偷眼看了看周恕,见他并未饮茶,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放在桌案上,右手按在上面,食指和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书信,一副稳如泰山,成竹在胸的模样。
姜焕臣看了看桌案上的书信,放下琉璃盏:“周大人,这是?”
周恕顺着姜焕臣的目光,看了看手按着的书信,微微一笑:“姜大人,你我都是武将出身,我也不必藏着掖着,这是本官收到的一份密函。”
姜焕臣心中一动,周恕到此亮出密函难道这里面内容涉及职方司?
“周大人,这是何意?”
周恕摆摆手:“姜大人多虑了,实不相瞒,这份密函是举报巡检司指挥使南宫羽利用职权,与青冈义仓主事肖杰贩运私盐、私茶,为了抢夺地盘勾结青冈总捕头海傲天杀害富商赵义一家,嫁祸给弑炼杀手,事成之后他又杀了海傲天灭口。”
姜焕臣听完后暗自吃惊,心说:周恕你真他娘的毒啊,南宫羽查了你的义仓,但并未搜出与你有关的证据,反而是我职方司陷进一位副都总管,抓了一位七品芝麻官,虽说是你的人,但毕竟肖杰是户部的官,你这就要置他于死地。
再说了,你得到密函要么上奏折给皇上,要么交给御史台查办,何必来职方司告知于我,难道想拉我上船?
“周大人,密函内容可曾调查过?南宫羽素来谨慎小心,青冈之事刚刚结束,这里面的内情外人怎会得知?怕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挑起事端吧?”
姜焕臣并非关心周恕,也不在乎南宫羽的死活,在他眼里巡检司、皇城司一起完蛋才好,他所关心的是密函的来由,如果是魏安国回报或者察子探到的,周恕何必弄出密函一说,他是想看看这位早晚要交锋的对手到底手有多长。
周恕点点头:“正因如此,本官才想请姜大人证实一二。”
姜焕臣沉默了,密函的内容真假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这确实是收拾南宫羽,扳倒巡检司的好机会。不过,如果与周恕合谋诬陷,张友德后面那位会怎么想?
想到这里,姜焕臣开口道:“周大人,本官虽说前往青冈,一是却时日不多,二是没有直接介入,密函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我无法给你确切的答复,何况要处理安巡京畿的巡检司指挥使,得经过皇上的御批,”
周恕冷笑道:“姜大人,密函上的内容是真是假有意义吗?只要皇上认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皇上近臣的优越感,确实是姜焕臣无法比拟的:“这是自然,皇上慧眼明辨。”
“不过...”周恕话锋一转:“姜大人说的没错,弹劾四品指挥使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李府尹奉旨南巡不在都城,本官也不好趁人之危。”
姜焕臣再次愣住了,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周恕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恕端起琉璃盏用盖子刮开浮起的茶叶,斜着眼问道:“此次青冈命案,职方司搭上一位副都总管,姜大人就没有任何怨言吗?”
姜焕臣冷哼一声:“王崇自作聪明与光禄少卿张友德勾结,借天宝商号贩运私盐、私茶法所不容,巡检司缉拿他也是依律行事,为朝廷铲除蛀虫,本官有何怨言?”
“哈哈哈!
职方司大堂回荡着嘲笑之声,笑罢,周恕开口道:“王崇只有色胆,没有贼胆,让他去钻女人被窝,他敢!让他去贩私,笑话!
说来也巧,本官来时正好遇到他,见他走路摇摇晃晃,心神不宁连摔几跤,以为他生病了,只好让手下护送他先到皇城司,派大夫为其诊治。”
所谓的“护送”其实就是绑架,进了皇城司,没有撬不开的嘴,这点姜焕臣岂能不知,此时,他更加肯定周恕因何来职方司。
姜焕臣“腾”一下,站起来身来,怒目而视:“周恕,你到底要干什么?别以为是皇上的近臣就可以为所欲为,职方司的事还轮不到皇城司插手,赶快放了王崇,不然,本官就去兵部、御史台说道说道。”
姜焕臣急了,周恕反而稳如泰山,他故作惊讶道:“姜大人为何这么说?本官是见王崇身体不适,好心为他医治,现在反倒落个不是。”
其实,周恕前往职方司是为了找姜焕臣,协商共同对付南宫羽,并不是为了捉拿王崇,而是在路上正好撞上,见其失魂落魄,便让手下将他架回司里,王崇贩私证据确凿,皇城司有权利这么办。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周恕也想通过王崇得知张友德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姜焕臣冷哼一声:“水贼过河,甭使狗刨。周恕,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抓了王崇到底有何目的?”
周恕眉毛一挑,阴沉着脸说道:“职方司副都总管贩私,我身为皇城司提举,有刺探监察官情民事之责,找他问问话有何不妥?难道姜大人也参与其中?”
姜焕臣现在恨不得活吞了王崇,要不是他办事不力,现在抖威风的就不是周恕。他慢慢坐回交椅上,心有不甘地道:“你想要什么?”
周恕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眼中杀机浮现,冷声道:“本官所要的,也是姜大人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