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县衙二堂内,寂静得连掉颗针都听得清,檀香,原本有着放松心情,安抚神经紧张之功效,此时却被堂上几人的肃杀之气所抵消。
“南宫羽,怎么犯人一到你手上,就留不下一个活口呢?监牢是由安护卫把守的,但钩蛇却被毒死在狱中,这回倒好,海傲天竟在你眼皮底下服毒自杀,本官很难理解,安护卫如此的形同虚设,安巡京畿这四个字,你担得起吗?”
姜焕臣首先开始发难,疾言厉色咄咄逼人。
“姜大人要是有异议,可以去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弹劾下官。”
姜焕臣说的是事实,南宫羽无法辩解,只能如此对答。
姜焕臣冷哼一声:“许主薄和于押司是谁杀的?钩蛇又是谁下的毒?这些你都查到了吗?”
南宫羽微微一笑:“姜大人,巡检司奉皇上口谕,来青冈只为弑炼杀手而来。”
“呵呵!”姜焕臣被气乐了:“南宫羽,抢夺办案权的是你,现在推卸责任的还是你,合着好事都是你们巡检司的。依我看,许主薄和于押司之死也必是海傲天所为。”
姜焕臣要把两名小吏的死安在海傲天头上,想要死无对证,南宫羽顿时反驳道:“我已查到此二人为赵义贩运私茶大开方便之门,海傲天此时再出手不是多此一举?而且还增加暴露的风险。”
姜焕臣面带不悦:“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有证据吗?”
南宫羽正色道:“两名小吏加上一个富商,就能贩运私茶?姜大人是高看了这三人?还是低看了朝廷律法?此二人已经暴露,有人怕我顺藤摸瓜挖出背后之人,杀他们灭口不是顺理成章吗?”
姜焕臣端起琉璃盏,刮开茶沫,阴森森道:“顺理成章?好!既然你拿不出证据,巡检司也不再继续侦办余下案件,那么职方司从此刻起全面接手,南宫羽,带着你的人离开青冈返回都城。”
南宫羽起身冲青冈知县王之远一抱拳:“王知县,司里公务繁杂,本官先行告退。”
说完,大步流星走出二堂。
姜焕臣愣住了,他没想到南宫羽这么痛快,一时间竟然难以置信。
“既然如此,本官也告退,姜大人,王知县,告辞!”
一直看戏没说话的魏国安欠身离座,也迈步走出二堂。
“姜大人,这...”
王之远终于坐不住了,他眼巴巴地望着姜焕臣不知如何是好。
姜焕臣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之远:“王知县,依你之见,许主薄和于押司是不是海傲天所杀?”
王之远面色痛苦,用手捂着肚子:“哎呦!姜大人,您稍后片刻,下官昨夜吃坏了肚子,要去趟茅厕。”
不等姜焕臣发作,王之远小跑着转过屏风。
“老狐狸!”
姜焕臣骂了一句起身离开。
“南宫老弟!请留步。”
刚走二堂大门的南宫羽转身看着追出来的魏国安,心中自然明白他为何而来,抱拳道:“魏大人?”
魏国安皮笑肉不笑道:“南宫老弟,义仓主事肖杰你打算怎么处置?”
“肖杰管辖的义仓存有私盐,大庭广众之下,人证、物证俱全,巡检司按律应将此案移交给大理寺审理。”
“按常理是这么个流程,不过呐,肖杰是谁的人你清楚,此事的内情你也清楚,始作俑者巴不得将他调离义仓,你这么做就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面对魏国安的威胁,南宫羽微微一笑:“依魏大人的意思我该如何行事?”
“这个嘛,老弟心明眼亮,怎么做还用我教吗?”
庆安府,官道,一丈左右青石板路,可以保证两匹马相向而行,沿途设有驿站,负责朝廷官员接待,各类信息传递,道路管理和军队供给,平日官道允许普通百姓行走,如遇官员紧急出行或运送钱粮时,百姓应按律避让。
官道上开过一列马队和两辆囚车,马队分列左右将囚车围在当中,头前开道的三匹马,坐着的正是巡检司指挥使南宫羽、副指挥使沈文俊、翰林学士徐广陵之女徐子卿,两辆囚车上押着的乃是青冈义仓主事肖杰和一名录事,十名安护卫两侧押运。
“大人,咱们就这么回去了?”
“就是,我还没玩够呢。”徐子卿在一旁附和道。
看着满脸问号的沈文俊,南宫羽反问道:“不然呢?赵府灭门案真凶和主谋都已伏法,青冈义仓的蛀虫也挖出来了,咱们还有必要留在青冈吗?”
沈文俊一脸忧色道:“弑炼杀手文龙仍然逍遥法外,咱们回去如何向皇上复命?”
南宫羽淡淡道:“弑炼潜踪匿行,除非他们先动起来,不然我们无法寻找。”
沈文俊左右看了看:“大人,怎么不见暗影?”
这个问题从青冈县衙出来后就一直困扰着沈文俊。
南宫羽微微一笑:“我让他先行一步通知慕凌风,为抓捕张友德做准备。”
“哦!”
沈文俊眼神有些飘忽,应了一声便再次沉默。
南宫羽抬手指着前方,笑着对徐子卿说道:“子卿,如果我没记错,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脚店,规模虽不大,但里面做的桂花糕堪比太平坊的赏月楼,想想都流口水。”
一路撅嘴囊腮的徐子卿,听到自己最喜欢的点心,双眼一亮:“是吗?那我先行一步,你们要快点赶过来哦。”
看着徐子卿纵马离开,南宫羽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随即望向沈文俊:“文俊,咱们认识多久了?”
沈文俊一怔:“啊...六年,那时大人还是巡检司虞候。”
南宫羽感慨道:“六年前,你和凌风分别从富安、嘉萌两县调至巡检司,从校尉一路做到副指挥,咱们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袍泽之情不输于海傲天与赵禹。”
沈文俊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和凌风多蒙大人关照,才有今天。”
南宫羽扭头看着沈文俊:“文俊,自从到了青冈,我发现你有些变了,与我说话时眼神一直在躲闪,底气也不足,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文俊在马上打了个冷颤,目光飘忽,随即尴尬一笑,尽量掩饰自己的惊慌:“大人,我只是担忧咱们这次回都城,无法向皇上交代。”
南宫羽在心中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