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衙东华厅,窗外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窗内烛火摇曳,娓娓而谈,一缕檀香拨动往日的记忆。
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倾心之谈,南宫羽与暗影都是很好的听众。
倾听,能看到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单纯与动机,倾听,能从别人的话语里窥探出更多信息,才能发现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那晚赵禹来找我,一是询问为何放走阿小,二是他已在阿小袖筒中发现残留的乌头粉末,要抓捕阿小过堂审问,惊恐之余,我先以前往巡检司上报此案为由拖住赵禹,争取时间再谋万全之策。”
跑趟伙计自然不是专业的杀手,就算海傲天再叮嘱,他也难免露出破绽,身上藏有有剧毒之物,自然会引起赵禹的怀疑。
“就在我们达到青冈后,弑炼钩蛇等人现身后山,如同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你明知道弑炼杀手武功高强,却只带八名捕快前往,这无异于前去送死。
我给你把过脉,刀伤看似很重,实则并没伤及到要害,以你的武功,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所以我才断定你有问题。”
赵禹为人忠厚,重情谊,必定与弑炼不共戴天,拼个鱼死网破。”说到此处,南宫羽手指海傲天,厉声道:“是你,利用袍泽之情,借弑炼之手除掉赵禹。”
“屈死的八名捕快也应该算到你的头上。”暗影冷冷地说道。
海傲天眼眶泛红,慢慢闭上双目,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让你失算的是,赵禹并没有死在弑炼手里,而是身受重伤,幸得王姑娘出手搭救,他本可以继续活下去,但终究是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当你得知他被救活后,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除掉自己的同袍。”
“不!”
海傲天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怒吼:“我没有办法,他不死,阿小就得死,阿小不能死!不能死!我对不起赵禹,更对不起死去的弟兄!”
“为什么!”
海傲天过激的反应,令南宫羽十分诧异。
海傲天松开双手,扭曲的面容,布满血丝的双眼看起来异常恐怖:“因为,他是我的亲兄弟,一边是袍泽,一边是亲情,你们告诉我怎么选?”
此言一出,南宫羽、暗影皆是一怔,彼此对望一脸迷茫。
海傲天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他颤音道:“我姨娘不能生育,阿小两岁那年便被过继给姨娘。”
南宫羽叹道:“塞上风雨思,城中兄弟情。赵玉秀这个人你了解吗?”
海傲天摇摇头:“我只知道赵玉秀是赵府的丫鬟,是赵义做媒许配给阿小的,当沈大人从大王庄带回阿小的死讯,我彻底震惊了,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深藏不露,但赵义为何将她安插在一个伙计身边?这点我至今也想不通。”
南宫羽看了看海傲天的眼神,确定他没说假话,并且他也没有说谎的理由,不过,这个回答再次让东华厅沉寂下来,疑问的核心则是一个伙计有什么值得监视的,如果赵义不是为了监视王阿小,那安插这么一个人是监视谁?
南宫羽沉思踱步,当他的目光看向桌案上的包袱时,眼前一亮,忙问道:“你与王阿小在崔记茶馆见面后,他才娶的赵玉秀吧?”
海傲天的脸上泛起回忆的苦涩:“是的,我俩见过几次后,有次阿小突然对我说,要和赵府的丫鬟结婚,弟弟有了家室,作为兄长我当然高兴,并没有细想这件事。
阿小死后,我曾调阅过五等丁产簿,可惜上面并没有关于赵玉秀的记载,这个人就好像凭空出来的一般,我这才发现这女人不简单。”
赵府灭门案的最后一块拼图补齐了,南宫羽长出了一口气:“海捕头,巡检司无法定你的罪名,我只能押你回都城,交给提刑司审理。不过,这在之前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讲。”
“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青冈只是开始,前路漫漫,大人好自为之。”
说完,海傲天放声狂笑,悲戚的惨笑回荡在东华厅内,趁南宫羽愣神之际,他右手快速伸向怀中,迅速抽出后送入口中。
“不好!”
南宫羽看着海傲天嘴边和指缝中的白色粉末,想上前制止,无奈为时已晚。
“当今朝廷没有人能定我的罪,因为他们不配,从今日起,世上再无龙腾刀。”
说完,海傲天一口鲜血喷出,栽倒在地。
暗影纵身过来,试了试海傲天的鼻息,抓起右手看了看残留的粉末,又放在鼻下嗅了嗅:“是砒.霜。”
南宫羽长叹一声:“究竟是什么人让他用死来守住秘密。”
海傲天想用死了去这一切,但临终话又证实了南宫羽的猜测,这位总捕头也不过是枚棋子而已。
“不好!快去海傲天家。”
南宫羽说完,人已经纵身跳出东华厅,暗影一打唿哨,率众安护卫紧随其后。
庆安府,青冈县南街,这里是县城最初居民住的地方,两旁皆是破旧且长满青苔的院墙,街道中央便是县衙总捕头海傲天的宅院,一处小院,三间瓦房。
南宫羽率领安护卫来到宅门前,一阵微风吹过,他蹙眉暗道:“有血腥味。”
暗影提鼻子嗅了嗅,指着宅院神色凛然道:“没错,血腥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的。”
“安护卫,戒备!”
十名安护卫立即摘下连弩,架在肘腕上,六人对准大门,四人对准左右两侧街道,左腿在前,右腿在后低姿戒备。
暗影抽出宝剑,用剑尖轻点大门,手腕用力大门却纹丝未动,他转身摇头,示意大门是锁上的,然后走到来到院墙之下,飞身跃上了院墙,见四下雅雀无声,跳入院内,从里面将大门打开。
安护卫擎着连弩悄无声息进入院中,在没有得到南宫羽下一步军令时,单膝跪地继续戒备。
借着月色见院中弥漫着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正房跳动的烛火映在窗棂上,左右偏房则漆黑一片死气沉沉,微风吹过,院中的柳树被吹得沙沙作响,平添几分诡异。
南宫羽皱着眉头道:“这么热的天,窗户为何紧闭?”
“咣”一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正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寒光一闪,剑如灵蛇直刺南宫羽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