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义仓,厚厚的云层越压越低,几乎把人压得都要窒息了,午后、风起、雨落,巡检司指挥使南宫羽率领暗影、沈文俊及十名安护卫,在青冈巡防衙的配合下将义仓团团围住。
义仓大门前,一位虎背熊腰的大汉矗立在雨中,撑着一把硕大的油纸伞,伞下的圆背交椅上端坐一老者,正是皇城司提点魏国安,他目若朗星,神情淡然,对面前整装待发的巡检司众人视而不见,若无其事地品着香茶。
雨点打在南宫羽冷峻的脸庞,他的目光则望着义仓围墙发呆,一株被风雨蹂躏的无名杂草,身姿一次次被压倒在地,但仍然倔犟的挺起躯干,绝不屈服。
在巡检司身后十步的距离,同样一位黑色戎服的士兵撑着油纸伞,伞下站着踌躇满志的职方司提举姜焕臣,左后方则是一脸得意的副都总管王崇,以及所率领的军机卫,名为压阵,实为监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这场即将上演的争斗。
有姜焕臣撑腰,王崇抻了个懒腰,嘲讽道:“南宫羽,你姿势快摆了半个时辰了,什么时候进去搜查?难不成你有意拖延时间?”
南宫羽连话都懒得和王崇说,他径直走向围墙,这一举动令魏国安身边的大汉,不由得皱起眉头,手也慢慢摸向腰间,动作虽然隐蔽,却难逃暗影犀利的目光,他迅速架起连弩,勾住悬刀,对准的却不是大汉,而是魏国安。
弹指间,发生的一切被南宫羽尽收眼底,他却没有丝毫顾及,走在墙边蹲下身来,捡了身边的枯枝,利用树杈替杂草直起躯干。
看着杂草傲立于风雨中,南宫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风雨侵袭,铮铮不屈。”随即,起身走向义仓大门。
“南宫羽!”一声断喝,魏国安双眼杀机浮现:“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与周大人的协议难道忘了吗?后果你想过吗?”
魏国安话音刚落,几十名身披精甲的备宿卫手持朴刀,从两侧的围墙内闪出,神情戒备封住进入义仓的道路。
与此同时,暗影、沈文俊抽出雁翎刀严阵以待,安护卫纷纷架起连弩,对准备宿卫,面对数倍于己的备宿卫,没有丝毫惧意。
义仓门前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巡检司、皇城司双方皆是精锐尽出,安护卫、备宿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对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南宫羽此时却狡诈一笑,看着魏国安道:“魏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冈县内的义仓。”
南宫羽点点头:“协议是青冈到庆安的官道,并不包含青冈县内。”
魏国安厉声道:“南宫羽,你少玩文字游戏,想闯义仓?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今天有我在,你休想踏入义仓半步。”
南宫羽挺起胸膛毫不示弱道:“乾坤盛世,法理有度,青冈并不是法外之地,我巡检司受皇上恩典,身负缉私之责,岂能因私废公?”
“你果真要进?”
“是的!”
魏国安见南宫羽毫不让步,腾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右手慢慢摸向腰间悬挂的宝剑,握住剑柄后缓缓抽出,身后的精甲卫士持刀戒备,杀气腾腾。
在一旁看戏的姜焕臣嘴角微微上扬,王崇更是喜笑颜开,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魏国安的宝剑已经抽出一半,随即,又把宝剑还鞘,刚刚还满脸怒气,现在已然换成一副笑脸,只不过笑容中充满了奸诈。
“你可要想好了,踏入这义仓,你面对的可不止是职方司。”
南宫羽正色道:“青锋三尺,誓斩不公,血溅七步,何以畏惧!”
说完,迈步走进义仓,暗影、沈文俊率领军机卫随后跟上,青冈巡防衙也在团练使的指挥下一同进入。
满脸失望的王崇看着一脸迷茫的姜焕臣,低声道:“大人,他们这是玩的什么把戏?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怎么偃旗息鼓了,难不成魏国安就这么轻易放南宫羽进去了?周恕放弃了青冈义仓?”
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预先的设想,所以姜焕臣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冷哼一声:“以不变应万变!咱们就在此处等着,我倒要看看南宫羽是不是出工不出力,里面准备的怎么样?”
王崇“嘿嘿!”一笑:“大人,您就瞧好吧,他周恕买通了员外郎肖杰,可他却不晓得县官不如现管,咱们买通了下面的录事,十车私茶算不了什么,可那十车草茶中可是混着私盐,南宫羽就是想网开一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这么做。”
姜焕臣看着远处波澜不惊的魏国安,再看着一脸得意的王崇,微微皱眉道:“你确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王崇一拍胸脯:“放心吧大人,录事已经将箱上的封条全部换成庆丰商号,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晓,青冈义仓从此刻起将更名换姓。”
姜焕臣心生厌恶,一脸嫌弃呵斥道:“神不知,鬼不晓?你这么嚷嚷,连青冈县的耗子都知道了,要想活得久,首先得学会闭嘴。”
王崇吓得连忙躬身施礼:“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牢记于心。”
半个时辰后,巡防衙兵卒抬着十个大箱子走出义仓,在门前摆了一排,南宫羽等人面色阴沉随后走出。
证物已被查出,但魏国安依然稳如泰山,悠哉自得地品着香茶,好像这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魏国安淡定的表现令姜焕臣愈发感到不安,他冲王崇一努嘴:“你过去看看。”
王崇答应了一声,走到义仓前,当他看到箱子上的封条时,大惊失色,结巴道:“怎...怎么是天...天宝商号?”
声音虽不大,但却被南宫羽听了个满耳,他撇了一眼王崇,意味深长道:“怎么?王大人认为应该是哪个商号?”
王崇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尴尬一笑:“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商号,只不过这天宝商号是都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商号,买卖兴隆,应该不至于去贩私盐吧。”
南宫羽、暗影、沈文俊等人相视一笑,连坐在一旁的魏国安都无奈地摇摇头,王崇则是一脸迷茫,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错在哪里。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装是私盐?”
沈文俊此问顿时令王崇张口结舌,面露懊恼,无言以对。
“难道只有你们巡检司有暗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