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衙,初夏的暖风吹不散大堂上的凛冽,知县王之远居主位,左侧上首位职方司提举姜焕臣,右侧下首位巡检司指挥使南宫羽,三人表面品着香茶,心里却各怀鬼胎,相对无言重若轻,杀机四伏隐纹枰。
“姜大人,此番到青冈是公干还是路过?”
作为东道主的王之远不能让场面这么冷下去。
姜焕臣放下手中的琉璃盏,阴冷的目光望着南宫羽,沉声道:“有人不把我职方司放在眼里,连庆安漕司的腰牌都视作破铜烂铁,我不得不亲自前来求证。”
王之远连忙陪笑道:“没有的事,职方司乃是靖安三司之一,身负都城安定之责,在这庆安府中,有谁能忽视姜大人的能力和实力。”
姜焕臣毒辣的目光依旧盯着南宫羽:“王知县,此话本官可收受不起。前两天不是还有人说,我们职方司破坏都城安定,意图谋反吗?”
南宫羽依然稳如泰山,悠哉自得地品着香茶,职方司主事率众风尘仆仆到青冈,绝不是兴师问罪这么简单,现在这些话不过是打铺垫而已,在没有摸清楚他的真实目的前,多听少言,再说,此时接话等于找骂。
王之远见南宫羽只顾着品茶,根本不理会姜焕臣,他心里暗骂道:你小子真是个人精,装聋作哑。
“姜大人息怒,双方都是话赶话,纯属无心之举。”
姜焕臣冷哼一声:“无心?怕是别有用心吧?南宫羽,你说本官说的对与否?”
南宫羽故作惊讶:“啊?姜大人,你问我什么?”
姜焕臣被气乐了:“好!好!南宫羽,本官说了这么多,你难道没听见?”
南宫羽赶忙抱拳施礼:“下官有一事不明,还望姜大人赐教。”
“讲!”
“如果有人对职方司刀兵相向,大人会怎么做?”
姜焕臣眼转一转,冷言道:“你少和本官斗心眼,此事我暂且给你记下,咱们回都城后,去御史台争论。青冈灭门案,弑炼杀手你查的如何?”
南宫羽的嘴皮子在整个庆安府都出名,和他争论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他赢,要么争论半天,还是他赢,况且姜焕臣此次前来并不是斗口的。
“虎蛟被杀,钩蛇被下毒致死,文龙逍遥法外。”
倒不是南宫羽回答的干脆利落,这些情况王崇肯定早已上报,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赚个爽快。
姜焕臣点点头,再次端起琉璃盏,用盖子刮开茶沫,开口道:“既然文龙跑了,巡检司为何不派人四下打探,都窝在这青冈县内是何缘由?”
南宫羽冷笑道:“巡检司办事,按律应该不用向职方司汇报吧?”
“啪!”一声。
姜焕臣手中的琉璃盏重重砸在桌案上,碎的四分五裂。
“四品指挥使,区区豆大的官职,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如此造次,就是黄天元在的时候,也要敬我三分。拿着鸡毛当令箭,别说巡检使一职还没轮到你,就是你做上了又当如何?”
王之远慌忙起身刚要劝阻,门外却传来女孩的清脆铿锵之声。
“呦!好大的官威呀?四品指挥使豆大的官,三品提举就大出天际了?”
堂上三人目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门外走进的女孩,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身淡绿长裙,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微蹙的娥眉下,是一双清澈的眼眸,薄薄的朱唇挂着俏皮的微笑。
姜焕臣微微一怔,这刁蛮的小辣椒不在都城,怎么跑到青冈来了?
王之远眉头舒展,客气道:“原来是子卿姑娘,快请落座!”
徐子卿冲南宫羽眨眨眼,坐到交椅上,看着姜焕臣问道:“姜大人,南宫羽如果升任巡检使,又当怎样?”
姜焕臣脸色一沉:“子卿姑娘是要在仕途上助南宫羽一臂之力?”
徐子卿别看岁数小,但整天跟着父亲游走于各处衙门,言传身教,早已深谙官场之道,姜焕臣此问,实则是在试探徐广陵是否会暗中相助南宫羽。
“巡检使一职理应由德才兼备者居之,南宫羽升任,当然是众望所归。”
姜焕臣有心发火,又碍于徐广陵颜面,毕竟人家父亲是替皇上起草内制,陪王伴驾堪称御前红人。
同样是三品官,姜焕臣的奏折要通过通进司才能被皇上看到,而翰林学士徐广陵可以直接递奏折给皇上,差距显而易见。
南宫羽起身抱拳:“姜大人,皇上下旨,令巡检司一个月内缉拿弑炼杀手,如不能限期完成,下官会直接去大理寺伏法。”
南宫羽的潜台词已经说的很明白,皇上说的是一个月,别说时间还没到,就是时间到了,上有皇命,下有王法,与你职方司何干?
南宫羽连皇上的口谕都搬出来了,话到此,姜焕臣自然是不能再揪着此事不放。
“即是如此,本官不再过问此事。”言罢,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事,我想问问身为巡检司指挥使的南宫大人,青冈县内有人贩运私茶这事该怎么处置?”
南宫羽内心一动,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问道:“哦?姜大人可有证据?”
姜焕臣心中冷哼,南宫羽的演技真是堪比都城名优,竟然玩起失忆。
“义仓!”
受人指使的姜焕臣当然会帮助南宫羽恢复记忆。
“安靖、巡捕、缉私、暗探、刺杀。”
南宫羽看似答非所问,但其实已经表明了立场。
姜焕臣喜上眉头,朗声道:“好!本官明日就要一睹南宫大人的铁面无私。”
说完,姜焕臣起身大步走出县衙大堂。
徐子卿冷哼一声:“抖什么威风。”
王之远无奈地笑了笑:“子卿姑娘,姜焕臣有资格和底气抖威风,他这提举可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并非某些酒囊饭袋之辈。”
南宫羽赞同地点点头:“三年内,拔除敌国在都城建立的二十二处据点,抓获密探一百四十五人,仅此一项,巡检司、皇城司难望其项背。”
徐子卿不屑道:“还能是他一个人做的?”
南宫羽神情肃穆道:“是的。”
这下徐子卿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靖安三司,哪个主事不是出生入死,用累累战功换来的。
“王大人,本官有一事相求。”
“南宫大人不必客气,请讲。”
南宫羽俯身低语了几句,王之远听后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