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唱名东华门,不枉年少好儿郎。”庆安府东华门是科举放榜的地方,所有的参加考试的学子,都会在放榜的这一天,齐聚东华门,等待公布名次,朝廷一一宣布中举名单,是为唱名,中举之人欢欣雀跃,功名利禄接踵而至。
东华门内还有一个依祖宗法,不隶台察,三衙管军,未尝内宿,权柄甚重的神秘机构,皇城司!
此时皇城司大堂之上,烟云沉浮、茶香飘然,正三品提举周恕正在品着御赐的贡茶龙凤英华,其品绝精,茶之品,莫贵于龙凤,正贡仅百余斤,可见皇上对其的宠信。
刚刚提拔的都知许礼急匆匆跑进皇城司大堂,单膝跪倒,从怀中掏出一节芦苇杆,双手举过头顶:“大人,青冈飞鸽传书。”
周恕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拿过芦苇杆,看了看完好的蜡封,用拇指和食指一捻,蜡封脱落,轻轻在桌案上磕了磕,见里面卷好的纸条露出一小截,便用手抽出,看过后将纸条重重地拍在书案上。
“南宫羽!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恕双目燃起熊熊烈火,声如洪钟,震得许礼耳膜有些发胀,他不敢过问,只能将头又低下三分。
一盏茶的时间流逝,许礼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水,在没有得到命令前,他仍然单膝跪在地上。
“放虎归山,必要伤人,南宫羽!我前脚把你从死牢里捞出来,后脚你竟然想调查青冈义仓,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周恕阴冷的声音,如同给南宫羽判了死刑。
此刻,许礼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回原位,他知道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南宫羽会不会误打误撞查到义仓,并不是针对大人。”
“误打误撞?南宫羽做事靠撞大运吗?”说到此处,周恕冷哼一声:“我能把你从死牢救出来,就能再给你送回去。”
许礼暗自窃喜,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机会来了,于是,再次开口:“大人,南宫羽自从放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派人暗中监视,直到他离开庆安府前往青冈,不仅是他,目前坐镇巡检司的副指挥使慕凌风,也在掌控之中。”
周恕闻言,这才将目光锁定在许礼身上,微微点头以示褒奖:“你起来吧。”
“谢大人!”许礼起身道:“南宫羽从排办局将曾经的北地边辅暗影提出来,并委任为虞候。”
“暗影?”周恕诧异道:“这个人我了解,是个狠角色,当初靖安三司围捕他一个月有余,要不是他自投罗网,还真奈何不了他。”
“南宫羽、沈文俊、暗影在前往青冈前,曾率人突袭过兴庆坊的一处民宅,诛杀金国探子二十余人。”
周恕面露不悦:“此事为何不早报?”
许礼发现周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顿时感到额头发烫,后背发冷,赶忙解释道:“大人,巡检司采用的是夜间突袭,并有巡防衙协助封锁路口,咱们察子无法靠近,所以核实消息有些滞后。”
“继续!”
显然周恕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大人,麒麟山一战,巡检司损失惨重,目前他们在各县抽调百余名捕快,由慕凌风教习武术,演练阵法...”
“废话可以省省了。”
周恕厉声打断许礼滔滔不绝。
许礼喉结蠕动一下,继续道:“今日辰时初刻,慕凌风前往架阁库,至今咱们的察子也没传回消息。”
周恕的脑筋飞速运转,把掌握的信息拼接起来,脑海中迅速整理出几个问题,密报并没有说为什么查青冈义仓,显然南宫羽并不知道义仓中的秘密,慕凌风去架阁库无非是要调取官员的文书。
周恕端起书案的上茶碗,用壶盖轻轻将泡沫刮开,心念电转之间,双目射出两道寒光,随即放下茶碗:“架阁库可有咱们的内线?”
“有!”
“慕凌风前往架阁库一定是受南宫羽指派,想必他们已经查到张友德的身上了,立刻让内线核查确认。还有,飞鸽传书魏国安,并调集泾阳、安阳、富安三地察子阻止南宫羽搜查义仓,不管用任何方法,必须把巡检司给我挡在义仓之外。”
“大人,南宫羽不是知道贩运私茶之事吗?”
“他知道的,都是我让他知道的,他不该知道的,永远也不能知道。”
“是!大人。”
许礼刚要转身离去,被周恕叫住。
“等等!职方司有何异动?”
“一切正常,并没有人员调动。”
周恕点点头:“继续监视姜焕臣的一举一动。”
“遵命!”
许礼躬身施礼,这次他并没有直接转身离去。
“你还有事?”
“大人,卑职有一事不明。”
周恕再次端起茶碗,浅饮了一口:“讲!”
“锦玉茶坊赵义一家被灭门,按理来说此命案与一个光禄少卿八竿子都打不着,可张友德却出面找到姜焕臣介入此事,由此可见这赵义与张友德之间必有联系。
青冈是大人的天下,义仓更是大人的珍宝,而锦玉茶坊算是大人竞争对手,赵义一死,从表面上看受益的是大人,但实际上这起命案与咱们并无关系,可南宫羽明明是追查弑炼,并挖出张友德,怎么会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义仓?”
其实,许礼心中已经断定有人故意把南宫羽引向义仓,但却不能明说,只能装傻充愣以提问的方式给周恕提醒,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通常这样的人活得比较久。
许礼话在周恕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致使他陷入沉思,看来有人在引导南宫羽查案,如果巡检司这次揭开义仓的盖子,那受益的会是谁?
“张友德背后之人!”
周恕终于想明白了,同时他也感叹,对方这步棋走的太高了,利用巡检司,以一个区区的锦玉茶坊和几条人命,换掉他经营许久的义仓,同时还把与南宫羽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盟瓦解掉。
周恕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为一件事而发愁!不过,随后他双眼放光,嘴角微微上扬,同样,他也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心中竟然生出一丝兴奋!
“派人把张友德监视起来,他每天干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吃的什么饭,拉的什么屎,我都要知道。”
“是!大人!”
许礼朗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