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崔记茶馆是一座三层的花茶馆,顶楼雅间中暗藏猫腻,熟客会由龟奴引至雅间,所贩卖的茶水、点心也属中等档次。
南宫羽清楚记得苟仁曾说过,王阿小每次月饷后,都会独自到后街的崔记茶馆喝上几杯。可到了茶馆的门口,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这里根本不是一个跑堂伙计那点散碎银两能消费起的。
头戴头巾,身穿紫衫的小厮见南宫羽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赶忙上前俯首躬腰,面带笑容道:“客官!本店独有的武夷茶不仅有绿茶之清香,还有红茶之甘醇。”
南宫羽微微一笑:“你这小厮倒是牙尖嘴利,来壶武夷茶,再来四盘点心。”
“好嘞!客官,楼上雅间请。”
在小厮的引导下,南宫羽上了二楼雅间,才发现内有乾坤,雅间檐下垂挂丝绸流苏,精巧华丽别具韵味,梁下黄揭浮雕飞罩,犹如家燕展翅欲飞、墙上挂着山水墨宝,展现凝重恬静之美,门前花梨木雕屏风,高雅别致隔而不离。
南宫羽心中暗叹,虽是中等档次的茶馆,但看得出店主花了大价钱装饰。
格门被推开,小厮把香茶、点心端上来,摆好后笑道:“客官!您慢用,有什么吩咐再唤我。”
“等等!”
南宫羽立刻喊住小厮,他来此可不是为了品茶,而是来打探消息的。
“客官!有何吩咐?”
南宫羽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放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小厮。
世上有人不喜欢钱吗?那可是足足五两银子,寻常百姓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些钱,小厮眼露贪婪,嬉笑道:“客官!您这是何意?”
南宫羽朝对面的椅子努努嘴:“坐下说。”
小厮乖乖坐到对面,眼神却时不时地瞄向桌上的银子。
南宫羽看着小厮的模样,心中暗笑,嘴上不紧不慢道:“小二,你记性如何?”
小厮眼中立马收回贪婪的神色,正色道:“那要看客官问什么了?”
茶馆、酒肆门前的小厮个个都是精灵鬼,擅长察言观色。这小厮当然也不例外,他马上就猜到南宫羽是来打听事的,想要把这银子揣进兜里,就必须有问必答,不过他也清楚,有些事说不得,不然有命赚没命花。
南宫羽端起面前的酒杯,开口道:“鸿通酒肆你可知道?”
小厮点点头道:“知道,老板姓苟,单字一个仁,在这青冈地界干了许多年头,买卖甚是兴隆。”
“他那儿有个跑堂伙计叫王阿小,你可认识?”
小厮闻言立即面露警觉,重新打量一番道:“客官是官府中人?”
南宫羽微微一笑:“何以见得?”
小厮俯身低声道:“这青冈县谁不知道他给赵府送酒时发现大善人一家被害死,他本是报案人,既然事不关己他为何要跑,这其中大有文章,寻常人恐避之不及,如果不是官府中人,哪个会打听他的下落。”
小厮说的话简单透彻,南宫羽点点头:“既是如此,王阿小这人你是熟识的。”
“不瞒您说,这人我确实认得,但并不熟悉,他是酒肆跑堂伙计,我是茶馆门童小厮,他有闲钱来这里消遣,我却没钱去他那玩耍,再说,每次他来都是到雅间中作乐,堪比达官贵人,我怎好巴结与他。”
南宫羽品出小厮这是话中有话,便开口道:“这雅间花销可不低啊,他一个跑趟伙计月饷才有几何,这地方是他能来消遣的吗?”
小厮笑道:“客官,这就是不是在下该知道的事了,所谓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他怎么个活法那是他的事,兴许人家得了酒客的好处发笔小财,还许人家出门遇到有钱花不出去贵人,非要隔三差五请他吃上一顿,这也是可能发生的事。”
南宫羽心道:这小厮果然鬼精,于是他把桌上的纹银推到小厮面前:“最后一个问题,雅间中除了他还有何人?”
小厮眼睛一亮,赶紧伸手拿起纹银揣进怀中:“这小的就不清楚了,茶馆打开门做生意,迎的是八方客,别管他是寻常百姓,还是走贩商贾,甚至是官府差官,都是咱们衣食父母,必定笑脸相待。”
南宫羽注意到小厮说“官府差官”四个字时故意加重语气,便心中有数,微微一笑:“你这小厮甚会说话,这武夷茶也不错,给我打包两斤。”
“好嘞,客官您稍等!”
随着格门的关闭声响起,南宫羽适才还带着微笑的面孔,变得逐渐阴冷起来。
回到县衙的南宫羽,拎着武夷茶找到知县王之远:“王知县,今日酉时我请县衙众官吏品茶。”
王之远望着一脸神秘的南宫羽,不知道这位人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依照吩咐行事。
酉时一到,县衙西华厅内,临时添加的桌椅坐满了青冈县官吏,一个个神色迷茫,不时的窃窃私语,不知道南宫羽和王之远唱的是哪一出。
南宫羽起身端起茶碗,冲众人微微一笑,朗声道:“这段时间虽说青冈不太平,但众同僚齐心协力,现已将弑炼杀手擒获,不日将押回巡检司受审。本官还有公务,只能以茶代酒,感谢诸位的鼎力支持。”
以王之远为首的众官吏脸色舒缓,纷纷起身举杯,奉承之词飘荡在西华厅内。
南宫羽浅饮一口,随即面露愉悦,赞叹道:“着盏无水痕,滋味醇厚,甘爽怡人,好茶!王知县这是什么茶?”
王之远一脸懵逼地看着南宫羽,明明是你带回的茶叶,此时为何有此一问。
“大人,这是武夷茶。”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东北角传出。
南宫羽抬眼望去,一位四十岁上下,身穿绿色官服的男人正躬身施礼。
“这位是本县县尉马有山。”王之远介绍道。
南宫羽点点头:“茶,灵草也,种之则利博,饮之则神清,王知县可不能吝啬,本官走时可要带走一些回去品尝。”
“好!”王之远莫名其妙地看着南宫羽。
鱼饵已经撒下,作为钓手,只需要静等鱼儿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