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青冈县义仓,储蓄的粮食以备水旱天灾时赈济救荒之用,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粮食为百姓按比例缴纳,由户部负责管理,粮食属于百姓,但有些官员却将义仓看成聚宝盆,以次充好,倒卖生财。
南宫羽亮出“安巡京畿”腰牌走进青冈义仓,猝然到访令义仓主事,户部员外郎肖杰来不急穿戴整齐,手扶着官帽慌慌张张跑出厅堂,半道上官靴跑掉了一只,顾不得捡起便跪倒施礼:“下官...咯!肖杰,参见指挥使大人。”
南宫羽看着肖杰惺忪的睡眼,浑身散发的酒气,冷哼一声:“肖主事真是好雅兴,起来吧!把鞋穿好。”
肖杰起身捡回官靴,一屁股坐到地上穿好,舔着脸“嘿嘿”一笑:“大人是知道的,下官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饮上几杯。”
南宫羽微微皱眉:“从庆安府一路饮到青冈县,从四品户部左曹郎中喝到七品员外郎,房屋倒塌,媳妇跑三,愣是没耽误吃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肖杰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大人,所有的成功都是后天的努力,所以今天和明天咱们就歇着。”
肖杰,进士头甲第九名,初入仕途便是户部的五品仓部郎中,后被提拔为左曹郎中,与南宫羽同品级,为人正直,胸怀锦绣,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造化弄人,平日滴酒不沾的肖杰,毫无征兆下竟然开始酗酒,户部的公务不闻不问,家里也不管不顾,整日喝的是酩酊大醉,屡教不改,为此被户部降为员外郎,贬到青冈义仓任个闲职。
肖杰四品时媳妇跑了,续弦后将至五品又跑了,再续弦将至六品仍然跑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天降暴雨将他的三间瓦房冲毁,此时他已降到七品,索性不再续弦。
肖杰晃晃悠悠起身,将南宫羽请进厅堂,开口道:“大人到此有何公务?”
南宫羽撩衣坐好,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我都是老熟人,不必藏着掖着,青冈义仓是不是藏有私茶。”
肖杰闻言面容凝重,端起茶壶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恢复正常,倒好茶后正色道:“海傲天是你派来的吧?”
“是!”
“一个县衙的捕头就想搜查户部管理的义仓,是打草惊蛇,还是自不量力?”
南宫羽并没有恼怒,把怀中的腰牌掏出来放在桌案上:“我要的是真相。”
肖杰看着“安巡京畿”的腰牌,不紧不慢坐回椅上,此时的他一扫颓废,双眼增添了几分神韵:“这么说,大人是掌握十足的证据了?”
“没有,我只是猜测。”南宫羽如实答道。
“猜测?巡检司查办私茶靠猜测,这腰牌在大人手里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被朝廷收回去。”
南宫羽面色一凛:“这么说私茶已经被转运走了?”
“青冈义仓并非想象中的赈济救荒之仓,这里面牵扯的可不止是户部。”
南宫羽将腰牌收入怀中,目光坚定道:“肩上的责任注定我要用此生去追随光明,青冈义仓的盖子我揭定了!不管背后是朝廷大员还是皇亲国戚,我都会一查到底,律法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用来遵守的。”
肖杰无奈地摇摇头,叹道:“什么是律法,律法就是皇家的法,巡检司现在已经风雨飘摇,难道麒麟山一战,大人还没有顿悟吗?”
南宫羽猝然起身,胸膛不断起伏:“青锋三尺,誓斩不公,血溅七步,何以畏惧!”
说完,迈步走出厅堂。
“比起肉体,灵魂上的麻木才真的是无药可救。”
肖杰耳边传来南宫羽洪亮的声音,他心中泛起一丝苦涩,长叹一声,闭上双眼喃喃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走出厅义仓的南宫羽转身看着一座座仓窖,脑海中闪过“恤百姓,赈饥民。”六个字,暗暗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庆安府,青冈县鸿通酒肆内,坐进雅间的南宫羽对正在斟茶的伙计说道:“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伙计上次接待过南宫羽,知道他是官府中人,赶忙答应了一声。
片刻,珠帘挑起,一脸苦瓜相的苟仁走进雅间,皮笑肉不笑地冲南宫羽一抱拳:“是什么风把大人给吹来了,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
南宫羽摆手打断苟仁的奉承,沉声道:“邪风!”
苟仁先一怔,随即尴尬地笑了几声:“大人玩笑了,这朗朗乾坤、浩然正气,何来邪风之说。”
南宫羽冷声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见南宫羽脸色阴沉,苟仁立刻收起笑容,低声道:“大人,莫不是大王庄之行出了意外?”
“哦!”南宫羽眉毛一挑:“苟老板真是料事如神。”
苟仁赔笑道:“大人取笑了,我也是胡乱猜的。”
南宫羽把玩着手中的茶碗:“王阿小之事你还对何人讲过?”
苟仁连忙摇头否认道:“除了您和沈大人,小的没对任何人讲过,我敢对天盟誓。”
苟仁神情严肃地指天为誓,南宫羽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是苟仁,那岔头不是出在青冈县衙,就是出在伙计贾小六身上。
“叫贾小六来。”
“好!”苟仁如释重负,挑起珠帘冲外面喊道:“贾小六,贾小六!”
“哎!”贾小六的声音传来,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走进雅间的贾小六见苟仁对他使个眼神,忙躬身道:“大人。”
“是否有人向你打听过王阿小的身世?”
“没有。”贾小六的语气十分肯定。
“可曾听他讲过内人的情况?”
贾小六搜肠刮肚一番,开口道:“有次他吃酒大醉,睡梦中迷迷糊糊说他内人曾在赵府做过丫鬟,当时众人只当他酒后妄语,谁也没放在心上。”
“赵义!?”南宫羽震惊过后,立刻将目光转向苟仁:“你曾说过,酒肆到了好酒都会给赵义送去一些,每次都是让王阿小送的吗?”
“是的。”善于察言观色的苟仁,见兹事体大,不敢有任何隐瞒。
“为什么?”南宫羽继续追问道。
“是赵员外指名道姓让王阿小送的,说他嘴甜有眼力。”
“王阿小可曾说过那个丫鬟姓字名谁?”
“姓什么不知道,只听他说过叫玉秀。”
“赵玉秀!”南宫羽脱口而出。
贾小六和苟仁有些不知所措地对望一眼,他们不明白南宫羽为什么能准确叫出赵府一个丫鬟的姓名。
南宫羽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难道这一切真是巧合?
“苟老板,你可曾在赵义府上见过这名叫赵玉秀的丫鬟?”
苟仁摇摇头:“就算见过,当时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平日里有没有人找过王阿小?”
“一个跑趟伙计,谁能用到他什么。”
苟仁唯利是图的嘴脸,倒是给南宫羽提了个醒,一个败光祖业的不孝子,没有任何价值,却偏偏得到青冈首富的赏识,这其中的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南宫羽的脑海中依次闪过每条线索和细节,突然,他嘴角微微上扬,扔下一句“想起来什么到县衙找我。”便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