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鸾铃声打破宁静,惊起枝上鸟儿乱飞,尘土飞扬间,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而来,马鞍上端坐一红脸大汉,青色纱罗软巾包裹,革带紧束斜挂横刀,藏蓝色圆领缺胯袍,脚穿黑色长靿靴,不断挥舞着马鞭,鼻洼鬓角热汗淋淋却顾不上擦拭。
马儿嘶鸣,鸾铃响彻,一溜烟来到庆安府西边的广武门,大汉手举腰牌,门卫兵卒撤卡让行,街头百姓慌忙避让。
在一座气派的府衙门口,大汉勒住马抬眼望去,府衙大门上悬挂“巡检司”的鎏金匾额,左右两侧各有四名全副武装、斜挂横刀的兵卒站岗,隐隐透出威严肃杀之气。
大汉稳稳了心神,翻身下马,将马缰绳系到拴马桩上,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汗水,冲门卫兵卒一抱拳:“青冈县总捕头海傲天,有紧急公务要禀报。”
兵卒眼前一亮,恭恭敬敬抱拳回礼:“海捕头!指挥使大人正在大堂之上。”
“多谢!”
海傲天疾步走进巡检司,转过影壁,掸尘擦汗来到大堂之上,躬身施礼:“青冈县总捕头海傲天拜见指挥使大人。”
南宫羽放下手中的瓷瓶,沉声道:“海捕头,风尘仆仆,有何要事?”
海傲天调匀气息道:“大人,五日申时,弑炼杀手文龙现身青冈,杀害本县富商赵义全家老少一十三口,另有巡防衙兵卒五人惨死在他的剑下。”
说完,从怀中掏出文龙打出的匕首,轻轻放在南宫羽面前的桌案上。
宦海沉浮早已将年轻的南宫羽,磨炼的喜怒不溢于言表,可当他看到匕首柄处刻着“灵剑”二字时,脑海中闪过麒麟山之战的画面,目光深处燃起了熊熊烈火。
海傲天见状,慌忙抱拳躬身:“是卑职无能。事发后,卑职建议知县王大人下令四门设卡,严禁任何人出城,并派捕快全城搜捕,未发现其踪迹。
弑炼现身兹事体大,至今尚未寻得片点线索,王大人急派我到巡检司上报此事,请指挥使大人派得力干将协助查明此事。”
南宫羽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思绪回到命案本身,是谁雇佣了这些冷血的杀手?弑炼接二连三的犯案到底有何目的?
南宫羽拿起匕首,看着“灵剑”二字,喃喃自语道:“起风了。”随即,他放下手中的匕首:“你先返回青冈,我派人随后就到。”
“是!大人。”
海傲天刚走,门外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奏报之声。
一位巡防衙兵卒的跑进厅堂,顾不得调匀气息,抱拳施礼道:“指挥使大人,杨统制请您到巡防衙有要事相商。”
到巡防衙谈事必然是公事,南宫羽起身道:“转告杨统制,我随后就到。”
兵卒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南宫羽能逃出王崇的魔手,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杨瑜,要不是他暗中帮忙,南宫羽早已被定为死罪,打入天牢。
巡防衙门前杨瑜见南宫羽下马后,抱拳拱手,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恭喜指挥使大人官复原职。”
南宫羽抱拳还礼:“杨大人,本官铭记于心。”
“大人说的哪里话,里面请!”
杨瑜并未将南宫羽引到巡防衙大堂,而是转过大堂来到内宅。
南宫羽心中一动,内宅亦为内堂,杨瑜在此居住、读书、办公,有些涉及机密的公务才会在此商议、办理。
房间中已摆好酒席,酒桌前已经端坐一中年男人,看面相应该是金国人。
中年男人立刻起身笑脸相迎,躬身施礼用纯熟的汉话道:“气宇轩昂、威风凛凛,这位想必就是巡检司大名鼎鼎的南宫大人。”
南宫羽眉毛一挑,扭头看向杨瑜。
“看我都忘了介绍。”杨瑜笑呵呵用手一指中年男人:“这位是金国商人卓陀尹,与我也算是旧相识,他对大人仰慕已久,只可惜无缘相见。”
卓陀尹赶忙躬身施礼:“在下冒昧,央求杨大人做东,只为结识指挥使大人。”
商人找有缉私之责的巡检司指挥使,根本不用细想,南宫羽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换做往日,南宫羽必定拂袖而去,但今天不行,不管多讨厌卓陀尹,杨瑜的面子必须得给,这就是官场,这就是人情世故。
见卓陀尹还在那里撅着,南宫羽沉声道:“不必客气。”
杨瑜是何等老练,赶忙拉着南宫羽的胳膊,把他让到主位:“这里是内宅,咱们丢掉官场上的那些繁文缛节,老哥我比你大,舔脸喊你一声老弟,来!入座。”
南宫羽撩衣坐到客位,微微一笑:“你都喊我老弟了,我怎好喧宾夺主。”
卓陀尹端起酒杯道:“能与二位大人同桌饮酒,真是三生有幸。”
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杨瑜见南宫羽并未举杯,立刻打起圆场:“南宫老弟,这酒席是卓兄备下的,请凤鸣楼的厨子到巡防衙现场做的,哥哥我是借花献佛,先干为敬。”
听话听音,南宫羽岂能听不出杨瑜话中的深意,心道:这金国商人有点道行,凤鸣楼属于官办酒楼,各衙门接待外国使团大多安排于此,有钱未必能吃到这里的酒菜。
南宫羽端起酒杯犹豫再三,如果不喝就是不给杨瑜面子,只好一饮而尽。
杨瑜见状,大喜:“南宫老弟果然是爽快人,卓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啥想说的话,就不要掖着藏着了。”
卓陀尹却摆摆手:“杨大人,今日只谈风月。”
杨瑜愣了一下,偷眼看了看面沉似水的南宫羽,恍然道:“对对对!只谈风花雪月,美人多娇。”
南宫羽冷哼一声:“本官刚刚复职,公务繁杂,既然没有公事相商,恕不奉陪。”
“等等!”
已经起身的南宫羽脸一沉,双目如电看向卓陀尹:“你还有事?”
卓陀尹“嘿嘿!”一笑,挽起袖子,把南宫羽面前的酒杯倒满:“大人,请!”
南宫羽盯着卓陀尹的手腕,双眼闪过一丝杀机,就在右手距离腰间悬挂的宝剑剑柄仅三寸时,突然改变方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要什么?”
卓陀尹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得意道:“三日后,我的马队要进庆安府,请大人行个方便。”
南宫羽转头看了看一脸迷茫的杨瑜,目光再次转向卓陀尹,冷言道:“我从来不和商人谈条件。”
卓陀尹有意无意地晃了晃手腕,一脸自信道:“大人有三天的考虑时间,我想您能改了这个陋习。”
南宫羽迈步走到门口,转身冷声道:“习惯已成自然,改变不了。不过,我要提醒你,她平安,你无事,如果她少了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不会活着走出庆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