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不知尽头
指尖浸没于冷雾。」
穿过林子,沿着传来歌声的地方翻越小山丘,背面是一小块没有树木的平地。
「回首不见来路
唯余大片的黑暗。」
然后,在遍地魔物尸首的平地边缘处的巨石上——有头身材魁梧得吓人的大鹰。
「流浪的人啊
你为何不愿停下?」
大鹰拨动着类似鲁特琴的乐器,在清丽的月下独奏。独特口语发音搭配着浓郁夜色别有韵味。白谦之愣在原地,听得入了神。
「在这难以言语的漫长旅途中
你行至何处
你见到何人
你默然淌下多少鲜血与泪水——」
歌声在某一瞬间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锐利目光。
“是能交流的生物的话就出来吧,待在那种地方听也不痛快。”
大鹰收起琴,朝白谦之的方向招呼。
“嗯……不好意思。看你那么专注,就没想打断你。”
白谦之摸着后颈从土坡现身。
“哈哈哈。只是一些无聊的消遣而已,随时停下都没关系。”
大鹰爽朗地笑着从巨石上站起来。原本就高大的身影加上石块的高度差,让白谦之不得不努力抬头才能跟他对上眼。
“你很强吧。”
还没来得及相互介绍自己,大鹰先是那么没头没脑地说。哎,以这种挑衅般的话来建立第一印象,温娜莲是怎么觉得他们之间会很合得来的。
“勉勉强强。”
白谦之耸耸肩答话。
“不必谦虚。从你的眼眸里能看出来——你是有相当意志力的强大战士。”
大鹰耐人寻味的目光持续注视着白谦之,随后又发出大笑。
“哈哈哈哈。我刚才在想,如果我们现在在这里赌上性命认真地打一架,我能有几成生还率。”
“那还是别了吧。起码我没有第一次见面就认真和别人拼命的习惯。”
白谦之搔着头对他道明来意:
“我是温娜莲派来找你的。她说瀑布这边安排了一个家伙在修行,我应该没找错人吧?”
“莲女士派来的……嗯,是我没错。吾乃极西之巅的鹰人战士「哈哈利尔」,汝也报上姓名吧,高贵的战士。”
极西之巅的鹰人……没搞错的话位于外陆的极西之巅早已沦陷,生活在那里的鹰人理应也灭族了才对。不过初次见面就去纠结人家的过去实在不礼貌,白谦之把学者的那份思维方式给抛在脑后,报上来历:
“白谦之,姑且算是来自安戈班的冒险者。”
“安戈班……嗯……”
哈哈利尔意义不明地回味了一下,然后摆着满意笑容点头。
“这样我们就算有最低限度的信任了。既然会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你也是莲女士的病人吧。”
“嘛,算是吧。”
“嗯,很好很好。”
哈哈利尔从巨石上轻盈地跳下来,大步来到白谦之面前。粗略估计他至少得有近三米高,浑身覆盖着细腻的大片浅蓝色羽毛,从颈部以上渐渐变得以白色居多。脖颈和脸庞上似乎涂抹着某种赤色战纹,气势威武。
倘若是见识与实力不足的一般冒险者,仅仅是站在他面前,被那双锐利的鹰眼盯着都会浑身发怵吧。从这一点来讲,只是觉得新鲜的白谦之倒确实比一般人强很多。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要喝酒吗。”
哈哈利尔伸出被绒毛覆盖的手——当然是鹰爪,灵活地从腰带上取下酒袋递给白谦之。用鼻尖确认里面的某种果酒没有异样气味后,为表尊重他猛喝了一口。
嘶……劲还真大。
清冽的液体从喉头一路滚向肠胃,辛辣过后很快就从身体内部涌起源源不断的暖意。果酒能有这么烈是用了特别的酿造方式吧。
“够爽快,我喜欢。”
哈哈利尔接回酒壶,自己也昂首灌下一大口。
“一起喝过酒,我们最低限度的信任也算又进一步了。离天亮还早,要一起在附近扎营休息吗。”
哈哈利尔那样对白谦之邀请。虽然很想吐槽这家伙对「信任程度」这回事的判定好像有点太随便,嘛……白谦之也不讨厌这种性格。
“说到这回事,我在河边有个营地,去吗。”
“那就更好了,带路吧!”
于是,白谦之领着哈哈利尔回到了位于河岸边的临时营地。
离开的时间不算长,营火还烧得正旺。插在火边的两只烤鱼也还没有被野生动物偷走,真是好运。
“哇,还有吃的?真不错。”
“嗯,你不介意的话也吃吧。”
白谦之坐回火边的同时说。
“哈哈,不胜感激。”
哈哈利尔倒没有客气,三下五除二吃掉另一只烤鱼。完后还不忘称赞白谦之的厨艺。据他所说他已经六天没有回过村子,由于修行的原因,这段时间吃下的东西大部分也只是一些野果。能在回去之前吃上一口烤鱼真是值了。
营火边上,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把话语当作小菜,交换着消耗酒袋里的果酒。直到酒袋彻底瘪了下来,夜色也幽邃深远。
“话说,你受伤了吧。”
从坐下来起就一直很在意哈哈利尔身上那些细小狭长的创口,虽然没有流血的样子,但哈哈利尔似乎也一直没打算管它们。白谦之忍耐良久,还是主动问了。
“要不要治疗一下?我这有伤药。”
“啊,你说这些啊。不用不用,你费心了。”
哈哈利尔笑着摆手婉拒。
“这些是消除诅咒的过程导致的伤口,莲女士说越多代表反应越激烈,是治疗起了作用的象征。不用在意,等它们自己消失就好。”
“这样啊。”
虽然那么讲,要人不去在意也实在办不到。哈哈利尔有说自己是温娜莲的常客,不过他到底是做着什么行当才会时常遭受诅咒,跑来进行这种仅从副作用来看就十分糟糕的治疗呢。
算了……不熟的情况下还是少探究吧。喝得有些醉的白谦之把睡袋铺在地上,准备先休息。
“不介意的话,我打算先睡下了。”
“好。你放心睡,我会负责守夜的。”
哎。看他那精神的样子不像是在强撑,就姑且接受这份好意吧。
白谦之找了舒服的睡姿躺下,哈哈利尔给营火加了柴,又掏出他的鲁特琴,但只是轻轻弹奏,没有再唱。在柔和的乐声当中,白谦之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