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之带着那份“私人档案”回了剧团。
不过,一回到剧团他就先着手于收拾行李,那样子就像决定再也不回来这里一样。
“柯可萝。”
白谦之背对着门口叫出了一直躲在门后偷看的某只宠物猫的名字。
“柯可萝在喔。”
“我那套旧护甲去哪里了?”
“团长说有几个地方松松垮垮的,拿去缝补啦。”
“这样吗,我就说怎么哪里都找不到。”
白谦之有意要忽视微微耷拉着耳朵的柯可萝,绕过她来到走廊。
“白谦之……要离家出走了吗?”
柯可萝失落地在背后问。
这家伙……虽然为了不让自己的事再给剧团带来未知的影响白谦之确实不打算再回来,但离家出走这种用词也亏她想得出来。
“不好说,生活可是很奇怪的。”
要是把真实想法直接一股脑告诉柯可萝,难保会被苍知道……不,是一定会立马知道吧。因此白谦之干脆用她的对话风格去敷衍她。
“白谦之……柯可萝还能见到你吗?”
“拜托,我还没决定什么时候走呢。而且别说得像我要死了一样。”
“可是柯可萝觉得你有很重要的事在瞒着大家。白谦之现在的背影,像是一旦追丢就会彻底消失一样。”
唉,这只宠物猫就只在这种奇怪的地方直觉特别敏锐,真叫人头疼。
“对了,柯可萝,能帮我看一会儿房间吗。里面的东西很重要,要是弄丢就不好了。”
这当然是为了逃避追问才用的粗劣手段。他的房间从不会有苍和柯可萝以外的人擅自进入,东西更不可能弄丢。并且这样的粗劣手段通常来说对柯可萝这样的家伙不起作用。
“柯可萝知道了,你要快点回来喔。”
不过,柯可萝这次异常乖巧。没有人知道她那奇奇怪怪的小脑袋里在考虑着什么,白谦之也无意深想。要是深想下去,恐怕某个地方会隐隐作痛吧。
摆脱柯可萝,白谦之在剧团里四处寻找苍。
上次演出事故过后,剧团打算稍微等风波平息一点再露面,因此最近这段时间大家手头都没多少工作。身为团长的苍出现最频繁的地方也从后台变成了厨房和餐厅。
白谦之找到苍时,她正带着三个少女在阳台晾上午洗好的衣服。少女们在由大量随风飘荡的白色床单组成的迷宫当中闹哄哄地玩捉迷藏,苍则坐在一旁专心缝补手上的皮甲。
“辛苦你了。”
直到白谦之出声,苍才发觉他已经走近。她的脸颊上飞过几分害羞的姿态,停下动作的同时对他摆出甜美微笑。
“恩人,您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找到我要的线索了。”
“希望能一直顺利下去呢。”
“嗯。你这边呢,护甲的修理顺利吗。”
“啊……因为看到有几个地方的衔接状态不是很好,妾身怕会在战斗中脱落,就擅自拿走了。应该和您提前说一声才对的。”
“别这么说,你肯帮我修补我已经感恩戴德了。要我直接丢掉会觉得可惜,勉强用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栽在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地方吧。”
“嗯……您能试试看合身吗?如果不合身妾身再作修改。”
“我试试。”
白谦之接过护甲试穿,能清晰感受到原本有些松的袖子和左侧腹稍微变形的地方都被良好地收紧了。在其他几个部位也有为了更贴身而进行的改动。看来苍的缝补手艺比小爱都要好上不少,应该是在旅途中时常缝补剧团成员的衣装和护具吧。
“比以前贴身,我很喜欢,谢谢你。”
白谦之坦率地对她表达感谢。毕竟对女性来讲,心意被承认就是最好的谢礼。
暖阳高悬,微风略微拂动苍的发丝。
“希望它能在以后的旅途里帮上您的忙就好了。”
她这么说着。
言外之意,就是已经猜到白谦之准备离开古路尼了。
——毋庸置疑,苍是一位具有包容性的成熟女性。
且无论性格、头脑、外貌带来的魅力都并非一般女性可比。然而。就是这样世间难求的好女人,白谦之却没有任何东西能留给她,只能一味享受对方的付出。
「反正是对方自说自话决定要对我好,她们怎样本身就和我无关」——这种没良心的话白谦之绝对无法用于说服自己,特别是从地球的梦境出来以后。
苍选择的做法是站在支援的位置上给予他恰到好处的关怀,既不要求他留下什么,也不要求他作下什么承诺。这种做法对白谦之而言能最大限度地降低负罪感……苍一定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靠不住的男人,才会尽全力不让自己绊住他前进的步伐。
在伤害女人这方面你真是世间罕有对手。白谦之在心里把自己钉上耻辱柱。
不过,就算什么都知道,他也不会,同意不能去心疼苍的付出。这也不是苍希望看到的结果。
所谓最好的结果,往往是人们无法追求完美的时候,退而求其次的做法。
“伤也差不多好了,我准备回学者书院了。”
“嗯。您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或者后天吧,走之前会来露个面的。”
“希望您一切顺利。”
拿到护甲的白谦之没有在其他地方停留,径直回到房间。
柯可萝不在门口……是耐不住寂寞跑去玩了吗。嘛,原本也就没想要她帮忙看屋子就是了。
怀着那样的想法,白谦之推开门。结果……柯可萝正在好奇地翻看他摊在书桌上的档案。
“白谦之!你好慢耶。”
“抱歉抱歉。我以为你会立马就跑去其他地方来着。”
“柯可萝才不是那样的猫呢。白谦之,这个是什么?”
“这就是从你爷爷那要来的线索。不过嘛……目前还没什么突破。”
“也讲给柯可萝听嘛~”
“哎,好吧好吧,也不能让你替我白看屋子。”
白谦之坐回书桌前,简略地把前因后果以及目前他正想法子解决的难题说给柯可萝听。
“噢。也就是说只要知道这个人是用什么办法偷偷去最高层的就行了吗?”
“话是这么说……海米尔教授说我要找的答案就在里面,可我翻了好几遍,完全没有头绪。”
“欸?可是柯可萝觉得很简单呀。他不是从监狱出去的吗?”
监狱……白谦之蹙起眉头。
“柯可萝,继续说下去。”
“你看,这个人坐了好几次牢呢。”柯可萝把档案的一页指给他看。
确实……追在某一年内有过足足四次入狱记录。每次都只是些只会关押几天的小事,且在其他年份里没有任何入狱记录或处分记录。
海米尔曾说他是追的学术助手,加上追在炼金术方面的天赋,基本可以排除追是个游手好闲喜欢犯事的轻浮分子。既然能让海米尔这样的人尊重,这种人怎么会在短短一年内犯下四次低级错误呢……
“白谦之刚才不是说这个人哪里都拦不住他吗?如果学者们的监狱就在那座高高的塔楼最上面,那他只要故意去坐牢不就可以了。”
没错。柯可萝没有说错。
这就是追潜入最高层的秘密。
白谦之也坐过牢,犯人在被逮捕后会立刻失去视觉和一定的感知能力,只知道自己被带走了,不知道会被带去何方。等恢复过来就已经身处近乎于密室,无法判断位置的单人监牢里了。由于唯一的通风口也在房间高处,犯人不可能通过它判断自己是被关在地面层还是天上,最多只知道不在地下。
就算是前去送饭的人,也同样会经历相同的流程。除了书院高层和负责收押的珂难伐陀学生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监牢的具体位置。
最危险的地方,同样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答案很荒谬。
但往往最荒谬的答案,就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