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收回前言,我只提醒你这最后一次。”
空旷的教室中,有道将怒火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在墙面上回撞。
在场坐着的二十多位学生噤若寒蝉,震撼的目光全都投向讲台边站着的两人。
“你……你只是个没有任何实绩的见习学士,凭什么要我收回——”
身穿绿色学士服的学者没有把话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旁边蓝色学士服青年实实在在的一拳,应声倒地。
“亲爱的白!天呐!”
后排的塞西洛夫发出了完全不符合他和缓性格的尖叫,早就被吓坏的学生们随着这声尖叫争先恐后地从后门逃离了教室。短短十几秒内,整个教室只剩下表情夸张的塞西洛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绿袍学者、脸上怒火还未褪去的白谦之。
——现在来谈谈促成此等场面的种种诱因吧。
那是在一小时前——
“听说今天也有大学士代课,亲爱的白,要去听听吗?”
“行。刚好看书也看够了。”
受塞西洛夫的邀请,白谦之和他一起来到教室。毕竟就算是解决了最令人头疼的入学问题,要想得到更多关于追的线索也得对书院各方面更加熟悉才行。既然有和追同教室这个现成的突破口,不好好利用一下可不行。
接着——
“又是他吗。”
两人打开后门,白谦之发现今天代课的大学士又是上次那个转去梨尔伐叶的大学士。听课的学生倒比上次要多一点。
刚好讲到鱼人吗。又是白谦之接触过的种族。
暂且听听他有何高论吧。
“正如所言。鱼人族生性高傲,甚至会无缘无故对靠近其领地的一切外种族发起攻击,十分恶劣。这一点即便是湖之国迎来灭亡,鱼人大规模逃难后也没能改变多少。有意思的是,要是能想办法征服他们的话,就会立刻变成只会盲从主人命令的忠犬。在历史上也有不少成为奴隶后反而对主人死心塌地的鱼人存在。”
——原来是这么没骨气的种族,真是活该成为奴隶。
——盲从,也就是绝对不会反抗?
——这么一想那些鱼人特地长那么漂亮也只是为了魅惑其他人吧。
教室内有了骚动,学生们有的在讲着轻浮的话;有的在不停摇头歧视;有的像赛西洛夫一样稍微对这种说法保留怀疑态度。
只有一个人的面色活像雷暴前聚集起来的乌云-
——这个名为「囚笼」的世界上,生活着许多种族。
并且,种族与种族之间存在着不可磨灭的偏见与歧视。
例如:
喜欢耍小聪明的兽人族普遍歧视过于老实的甲壳族。
而过于刚直的爬虫们讨厌歪心思过多的兽人。
鱼人族普遍对好色的种族抱有敌意——特别是人族。
而靠着繁衍优势、聪明头脑、勤劳性格从而足迹几乎遍布全世界的人族,则几乎瞧不起除自身以外的所有种族。
当然,人与人不能一概而论。有的人类一生都在为消除偏见而努力,例如佩基和塞西洛夫。
有他们这样值得敬佩的人存在,当然也就会有傲慢至极的人存在。
讲台上这位明显就属于这一类。
“鱼人不是那样吧。”
白谦之冷声开口,夹杂着杀意的语气让未曾经历过生死局面的学生们不由得后颈一凉。
“什么……你说什么?”
在海摩伐多教室进修近十年,专攻种族学无数日夜,并且在转去梨尔伐叶教室后仅用半年就晋升为大学士,讲台上的大学士显然对于有人会反驳他这件事感到讶异。
再说,按照书院学生之间不成文的规矩,无论如何在大学士进行授课时都不可对其反驳。归根结底,大学士进行代课是属无私分享自己的经验,书院并不会因此做出表彰。因此,心中存有疑虑可以稍后以递交论文的方式进行反驳,而不是在教室对峙。
若是人人皆可反驳大学士的权威,长此以往便不会有任何大学士愿意代教授进行授课。
嘛。白谦之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规矩。他才刚入学嘛。
“我说,收回你的前言。鱼人族比起其他种族确实更难相处,但没必要被你说成那么低贱的种族。亏你也是大学士,就算知识不过关,连尊重其他种族的基本礼貌都没有吗。”
“你,你是什么人!”
再次被不留情面地驳斥,脸色青红交加的大学士也顾不上礼仪,对白谦之粗声斥责。
“我?刚入学的。”
——咦,什么时候入学的?
——不知道。我们教室也还有人愿意入学吗?
——没看过这家伙的论文啊……
见到学生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赛西洛夫赶紧擦着汗试图打圆场:“这这,这位是由海米尔教授推荐的见习学士白谦之。他还不懂课堂礼仪,请各位包容……”
“可笑!哼,一个没有任何实绩的见习学者,靠着教授的推荐入学,有什么资格和我争论!请你立刻离开教室,不要打扰其他人!”
知晓白谦之的身份,有了底气的大学士更加趾高气昂。
不过。他估错了一件事。
“我没弄错吧,这里不是号称知识的殿堂吗?既然你说错了,我进行指正难道还不合规矩?还有前几天你关于夜鬼的理论,完全就是在误人子弟。你没见过真正的夜鬼吧,教后进这些错误的知识,你就不怕真遇上夜鬼时被干脆地吃掉?啊,也不太可能,你这种人在夜鬼族眼里恐怕连被吃都不配。”
区别于大多数人,白谦之眼中完全没有「权威」此等概念。在任何时候白谦之都只相信事实本身。一旦有混淆事实的情况出现,无论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反驳。
更何况。
他无法原谅像苍那样忠贞又坚强的女子被说成那种程度。
“够了!真是太不懂规矩了。书院怎么会让你这种没有教养的人入学,这简直是对智慧殿堂的侮辱!”
“是吗。如果这就叫没有教养的话,恐怕我是一生都没法和你们这群渣滓一起探索渣滓的智慧了。”
白谦之猛然站起来,向讲台上走去。因为嫌裹袍太过碍事,他干脆直接把肩膀到袖口的部位全部撕掉。学生们早已被吓僵住,鸦雀无声的大教室里只有他踩得格外重的步伐。
最终,他来到了神色慌张的大学士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