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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王导要继续与赵越周旋的时候,门外却是匆匆的跑来一个青衣小厮。

“主君,大事不好了。”

王导看着这匆忙跑过来的青衣小厮,眉头紧皱。

今日让外人见到了他琅琊王氏的龌龊事,现在自家奴仆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哪里有高门奴仆的样子?

“何事如此着急,难道管事没有教过你如何进屋通报吗?”

王导死死的盯着这青衣小厮,后者连忙跪伏在地上,头磕得如捣葱一般。

“主君饶命,此事是允之郎君要我速速前来通报的。”

允之?

王导愣了一下。

“那你便快说。”

“大郎...大郎突然恶疾,喷血...喷血昏迷不醒了。”

“什么?”

王导听到这小厮的话,哪里还保持得住仪态。

他上前抓住那小厮的衣领,说道:“你说什么?”

“大郎吐血昏迷了。”

“不可能!”

王导瞪着眼睛,顿时感觉一阵头昏目眩。

在他膝下诸子之中,他对王悦最为看重,也最为喜爱,是将王悦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而王悦也不负他的期望,事事都十分优秀,各种优秀的品德也能在他身上体现出来。

如今知道王悦吐血昏死,即便是王导的养气功夫再好,现在一时之间也是失了分寸。

“快,快让带我过去。”

王导脚步虚扶,几乎就要站不稳了,赵越上前扶住王导,后者也顾不上感谢了,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但是要离开内院的时候,王导转身看向那青衣小厮,问道:“此事可有告知夫人?”

那青衣小厮轻轻摇头。

“主母尚不知。”

“好,此事先别告诉她。”

王导刺客心中有些沉重。

他最为看重的嫡长子性命安危不知,而一旦王悦真有了个三长两短,他那几个外室,恐怕将会承受曹淑的丧子之痛的报复。

届时,他恐怕还要失去更多在乎的人。

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理智,尤其是一个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人的女人,她的理智,便更不能相信了。

“小郎君。”

此时...

王导也顾不上要算计赵越了。

“此事事关重大,你与我说,我家夫人将外室迁到何处了?”

赵越低头沉思,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王导的人情,自然是非常重要的,有多少人想要琅琊王氏帮忙?

“此事...小子确实不知,但事情恐怕还没到那一步,司徒何必如此着急。”

何必如此着急?

王导愕然,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他几十岁的少年郎君如此说道。

他轻轻摇了摇头,总算是把心神给稳住了。

这只小狐狸说得不错,我王导活了这么多年,反而是越活越回去了。

别说是现在自己的儿子几欲不测,就算是真死了,那又如何?

你的养气功夫呢?

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现在倒是给一个孺子说教了。

看来是这些年来各方妥协,反而将自己的锐气也磨灭了。

“走吧。”

王导也不需要赵越搀扶了,缓缓的朝着外院走去。

这王导的变化,自然也是被赵越看在眼里了。

王司徒自然算是当代人杰了。

所谓人杰,自然是要各方面的能力都出众,尤其是这心理方面,要能够承受得住。

王导明显便在此列。

对于王悦,王导对其的感情自然是非常充沛的。

后世,在王悦去世之前,王导曾梦见有人以一百万钱向他买王悦,非常忧惧,暗中为此祈祷神明,非常虔诚,礼节完备。

不久,因故家中动土,挖出来正好一百万钱,王导的感觉非常糟糕,下令把挖出来的东西全部回填。

王悦病重的时候,王导的忧虑特别严重,连续好些天吃不下饭。

忽然见到有一个人,样貌非常伟岸,披着甲,拿着刀。

王导问:“您是什么人?”

对方说:“我是(钟山的山神)蒋子文。听说您家公子近况不好,希望能替他向天帝说几句话,所以来到您这里。请您不用继续忧愁。”

于是他向王导索要食物,并吃了数升。吃了这些食物之后,忽然对王导说:“中书郎(王悦)的病,不是可以挽救的。”

说完就不见了。而王悦最终果然还是药石难救,去世了。

王悦去世以后,王导回尚书台,从王悦平时送他的地方,一路哭到尚书台门前。曹夫人将王悦收拾过的箱奁从此密封,不忍重开。

王导子嗣自然不少,但正如同朱元璋对之朱标一般,王悦绝对是他认为的亲儿子,而其他的子嗣,可能真只是用来延续血脉的工具人。

摇了摇头,赵越将脑子里的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出去,与那个青衣小厮快步跟上去了。

此时。

游宴举办的流觞曲水之中,却是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王允之此刻脸色苍白,他看着此刻躺在桌塌上的王悦,一时之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允之...发生了什么事了?”

王导的到来,无疑是给王允之找到主心骨了。

“伯父,大郎方才开宴,不知怎么了,突然呕血了,至今昏迷不醒,而且...”

“而且什么?”

在众多宾客面前,王导的表现很是镇定。

“而且大郎的呼吸...已经是渐渐微弱下去了,快感受不到了。”

其实王允之还是往好处说的。

王悦的气息,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消失了。

什么?

王导在心中惊呼,他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握拳,那指甲插入手掌中,已经是溢出血来了。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着王允之吩咐道:“将宾客带到客房中去,好生安顿下来,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另外,将建康的医者都唤过来。。”

莫名其妙的吐血,可能是旧病复发,但也未尝没有被人下药谋害的可能性。

是故今日游宴中的宾客,都得先控制起来。

待宾客都离开之后,王导才缓缓上前看着面色惨白,躺在桌塌上的王悦。

王悦眉头紧皱,呼吸几乎停止,胸口也未见起伏,王导将手放在王悦人中的位置上。

不见呼吸声。

他的面色逐渐狰狞,他将王悦的手拿起来,亲自给他把脉。

几乎没有脉象,或者说,这脉象,跟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

王导眼眶通红,浑身颤抖起来,极度的抑制自己的哭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舐犊情深,莫过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