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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到了江汉之南的岳阳。陆冰久闻洞庭广博,岳阳又有一座南楼,始建于汉末,颇有盛名,便有意一观。清晨沿湖畔徐行,此时已入秋,清风徐来,水波荡漾,甚是舒适。沿湖诸多摊贩,吆喝着卖些糖人糕点,十分繁华。陆冰心怀舒畅,一路如飞,径踏南楼而来。

登高望远,只见湖水广袤,一片蔚蓝,美不胜收,不禁暗想道:“如今天下太平,若非我有诸事在身,便于此地安居岂不美哉!我虽算不得大剑客,凭本事挣个小康之家倒也不难”。正胡思乱想,却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老者登上楼来,旁边跟着一个恭敬的中年人说道:“爹,少待会,这上头风大,怕受了凉”。那老者不悦道:“我还没那么老,你当我是泥娃娃,稻草人呢,水一泡就散,风一吹就飘”。那中年人忙低了头,不敢多说。那老者转头打量了一下陆冰,笑吟吟说道:“这位少侠可使剑么?”。陆冰此时满面胡须,剑也裹在行囊里,负在背上,并不露江湖气,听他这么问,甚是惊讶,说道:“这可怪,你怎么知道?你也使剑么?”。

那老者笑道:“会一点,并不多。我猜一猜,你是左手剑,对么?”。陆冰大吃一惊,不禁问道:“你怎知道?你,敢问是哪位高人?”。那老者笑道:“不敢当什么高人,我什么兵刃都会一点,可惜都不精通。在下岳阳姓邱的便是”。

这老者便是洞庭邱家的当家人邱正礼,如今已八十高龄,非但是一位通晓各家兵器的武学大师,也是当地一位大善人,为人谦逊温和,仗义疏财,有“洞庭武孟尝”的美誉。邱正礼对武学涉猎很广,但多为爱好钻研,并不依之谋生行走,然而江湖中不少人曾请向他请教解惑,所以他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江湖人,却在江湖中颇负盛名。陆冰听说过他的名头,顿时肃然起敬,深深拜了一拜,道:“原来是邱前辈,晚生刚才失礼了!”。

邱正礼呵呵微笑,点头道:“我看你右臂稍前,左臂贴身,摆幅甚小,手掌空捏,所以猜你是左手剑”,陆冰拜服,说道:“邱前辈好眼力,真叫晚辈惊为天人!”。邱正礼微笑道:“我看你虽然须发遮面,但双目端视,颇有以逸待劳的神态,步伐中进退有度,似有蓄势,剑上功夫当不下十年,这还是师自名家的前提下,若非师自名家,至少有十五年的功力”。陆冰摇头笑道:“这次前辈只说对了一半,晚辈摸剑不过三四年而已”。邱正礼眼神一亮,说道:“我鲜少料错,你若非说谎,便是极难得的可造之才,假以时日,必有成名的一天”。陆冰甚觉安慰,却又苦笑了一下,说道:“实不相瞒,这么说的人也并非邱前辈一个,我却难以心安理得受之”。邱正礼道:“咱们相遇一场,也算有缘。你有什么疑惑,不妨说来,我或有能提点之处”。陆冰叹气道:“我确算得师自名家,然这剑法越学越觉得拘谨别扭,甚至觉得颇有不通之处,再也难以精进”。邱正礼皱眉问道:“你授业师父怎么说?”。陆冰道:“只说我用功不够而已”,突眼睛一亮,问道:“邱前辈,若说有一种剑法,练到一定程度,便阻塞难通,如入羊肠,但习了一门内功之后,便绝处逢生,突飞猛进,你作何评论?”。

邱正礼摇头道:“习剑之事,如同乘舟于水泊,寻找秘境之地,凡有水之处,哪怕杂草丛生,必不至于阻滞。若遇上滩头,须得折返另寻通途,若是强渡,纵然侥幸冲出,必然舟损船破,贻害无穷。气剑之事,只能作锦上添花之用。你须谨记,当行正途,不取奇巧,方得善终”。陆冰听他之言,与华山后山密室中费祖师遗训颇有不谋而合之处,顿时更生敬仰,说道:“邱前辈之言,晚生谨记在心”。

那中年人是邱正礼的长子邱明,他笑吟吟道:“爹,你喜欢这年轻人,不如邀他回家,再多提点几句”。邱正礼摇头道:“响鼓不用重锤,况且咱们手头这一件棘手事,不便牵扯旁人”。恰此时一个小厮奔了上来道:“老爷,两位贵客到了!”。邱正礼大喜道:“很好,咱们回去罢”,和陆冰一挥手,回家去了。

陆冰又对他所说细细琢磨了一阵,再用过午饭,逛到下午,心想:“这人对我颇有知遇之恩,听他说有什么棘手事,我不如去瞧瞧,或能帮他一点”,便去打探邱家所在。路人道:“便在那片红树林后面,宅子忒大,你过去自然知道了。他今日大寿,你也去喝寿酒的?”。陆冰点了点头,路人道:“他今年并不做寿,早早发帖推了一切客人,你去怕要吃闭门羹呢”。陆冰甚奇之,便行过红树林,果见好大一座宅院。门前一个小厮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也是罗金昌一路的?”。陆冰鬼使神差点了点头,那人便将那领入门,左转右拐,进了一间大屋,只见屋里头已有三四十人,均是武林豪客装束,个个面上带着愁容,只朝他点了点头。陆冰不知其中是什么名堂,便要离开,突然一个汉子伸手做了个嘘指,众人齐齐安静下来,陆冰便也不得已落了坐,心中十分忐忑。

这时只听隔壁邱正礼的声音道:“梅掌门,陈掌门,远来劳顿,咱们先来喝杯茶”。一个声音大剌剌说道:“邱老哥,你别客气。我有些不明白,我看你这里半个客人也没有,难不成只请了我和梅兄弟两个?这是什么名堂?”。另一人笑道:“陈兄先别急,我心里也有些犯疑,咱们坐下慢慢说”,先前那人道:“什么别急,我心急火燎的,你不先说,我喝不下茶,这里很透着些古怪”。

陆冰听这二人声音和名姓,正是黄山派梅晚松和飞虹门陈桂生两人,不禁吃了一惊,暗想道:“难不成邱正礼要对这两位不利?”,环顾屋内众人,只见个个仔细聆听,手头并无兵刃,不似要“摔杯为号”的模样,心中更是惊疑。

这时梅晚松也道:“邱老哥,你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了罢,陈老弟是个急性子,我呢,要沉得住气些,不过这一路过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咱们虽然神交已久,不过并无世俗往来,你这次请我两个来,若说只是喝寿酒,那必不是真的”。陈桂生道:“就是,你先把正事说来,省的我两个胆战心惊。这正事呢,我两个办的到就办,办不到就明说,然后再喝酒吃肉。这正是扫兴扫在前头,赛过提心吊胆不是?”。

邱正礼吞吐道:“嗨,这事,我也不知如何说出口,是有人求到我,说只有二位能救他们,我也只是个中间人。嗨,罢了,罗金昌,你们自己出来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