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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月色正盛,天朗风清,王采乔胸臆大开,一路脚步轻快,回头一看,却见雷秉微微蹙眉,忍不住叫道:“喂,你想什么?”。

雷秉忙几步赶上,说道:“我在想末山之围,彭天戈如今暗里已然服软,面上却摆出一通大道理来,乔大侠若是要免却后患,须得将此人诛杀才行,但如今彭天戈挟持着无数武林人,要杀他,这上万人也得陪葬,乔大侠若真个这么做,未免大失江湖道义,纵然取胜一时,必导致江湖分崩离析,末山剑派从此恶名昭着;可他若是放虎归山,彭天戈必有后图,祸患无穷。到底怎个办法,实在难办”,话罢不禁挠头。

王采乔噗嗤一笑道:”要你操这份闲心,你还是想想到哪里讨个宿头吧,难不成咱们真个这样走一晚上路?“。

雷秉道:”正是,正是,咱们只管回华山,却不管他这末山如何“。

二人再走数里,遥遥见得一间民房,正要上前讨宿,突闻后头马蹄声近,一人一骑奔上前来。雷秉顿生警觉,回头按剑,那人陡然勒马,笑吟吟跳下马来,问道:”这位可是雷少侠?“。雷秉道:”不敢当侠,在下雷秉,你是哪位?“。那人笑道:”我乃乔掌门手下,乔掌门听闻过你一路护送王姑娘,又将那信送交末山,他知你华山派门规严厉,怕你因得深涉江湖险事,而受你们莫掌门责罚,所以令我前来交代一二“。

雷秉愕然道:”你交代个什么?“。那人捧出一个方盒,笑道:”你们掌门是江湖中一大书家,久闻他喜好名砚。这台砚采自南山黑玉,坚实致密,细腻润泽,非常难得的宝物。到时候你将此物献给你们掌门,他必不至于责罚你过多“。

雷秉大为感激,却不敢接过,说道:”在下何德何能,蒙乔掌门如此惦记?况且我师父若问起来,我却说从而而得?“。那人笑道:”你便说在杂货古玩摊里捡的,不知好坏,如此一说,也就搪塞过去了“。雷秉又待再推,王采乔一手接了过来,说道:”俗语说,礼多人不怪,你这一路闯的祸事不少,单单星月泊那一趟,你掌门不知要怎样收拾你呢“。

那人笑道:”王姑娘说的是,另外我们乔掌门让我转告二位,他看得出你二位如今已是一对,再考虑到新近的变故,你和那宁某人的婚约自然一笔勾销,这只同心玉锁乃是当初王老英雄所留信物,王姑娘请取回,姑娘处还有我们叶掌门当初赠的一方玉佩,姑娘若随身携着,还请交还“。

王采乔笑道:”二十多年了,你不提,我都忘了“,接过玉锁,又探手入怀,将那枚玉佩取出,递与那人。那人将手一拱道:”乔掌门又说,王姑娘此去,怕再和我末山剑派无虞了,只盼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王采乔微微一笑道:”谢你们祝福“。那人也微微一笑,登马而去。

雷秉略有酸意道:”你说都忘了,却一直挂在身上“。

王采乔道:“这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久而久之,便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如今丢了它,心里却空落落的”。

雷秉强笑一声,说道:“你心里总是忘不了他,是不是?”。

王采乔回过神来,莞尔道:“你知道么,你越是酸溜溜的样子,我心里越是踏实“

雷秉好气又好笑道:”这是什么道理?“。

王采乔笑道:”咱们先前是姐弟,正正经经地,如今突成恋人,心里多少有些怪怪地。你话中多一分酸,多一分不正经,姐弟之情便淡一分,爱侣之情便多一分”。

雷秉哈哈大笑道:“妙哉,妙哉!我索性去买一坛山西陈醋来灌个够,对着你乱喷”,情到浓时,双臂将她细腰一搂,王采乔朱唇轻启,双目一闭,二人吻得半晌。王采乔突然挣脱,望着他道:“有一件事,我心中老不踏实”。雷秉道:“妹子,你说”。

王采乔扑哧一笑道:“我大你十岁有余,你叫我什么妹子”。

雷秉正色道:“难不成我还叫你大姐么,那太生分了些。我寻思了好久,叫你姐姐?把我显得忒小了,那么叫你采乔?乔乔?采采?总不对味,还是一声妹子来得简单好使”。

王采乔笑得在他怀中乱颤,乐不可支,突正色道:“也罢,随你来叫。你先别说趣话打岔,我对你说,我如今已和末山剑派一刀两断。你和你那阿桃却只是‘起了口角赌气’,才分散的。他日若你两个相聚了又如何?怕又去寻她了吧?她比你小,才是你的真妹子!”。

雷秉摇头道:“所谓‘起了口角赌气’一说,是我当初胡乱搪塞你的,个中原因有涉私隐,难以开口对你说,你只需知道,我和她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王采乔点头道:“好,我年纪大你很多,而且我先前与末山剑派有婚约,我两个在一起绝不会被长辈亲朋世人看好。但只要咱们两个彼此相爱,永不变心,我便也忍得那些指点。但你若有半点的不甘——或是嫌我年长的缘故,或者是惦记阿桃的缘故,我便心如死灰,觉得大大的不值了”。

雷秉将她紧紧抱住道:“咱们也是历经患难,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走到一块,有什么甘心不甘心的。况且我算得什么人物,你纵大上我二十岁,配我那也足够”。

二人当晚寻农家住下,第二日起,一路西行。离华山越近,雷秉心中越是忐忑,王采乔道:“不妨事,你见了你师父,好好地认错,好好地说话。他若要囚你一年半载,倒也无妨,但他若真的不通情理,要伤你杀你,或是要你自戕,你绝不可因得愚忠,任他施为”。

雷秉点头道:“你放心,我还有大任在身,身负你我两家血仇,不会自暴自弃”,话虽如此,眉间仍是不展。待十数日之后,二人来到华山脚下,雷秉道:“我认得本地一户居民,他与我颇要好,再与他一点银钱,你暂且寄居他处。等我了却师门之事,再来看你,他日时机成熟,我自把我们的事和掌门,师叔他们说了。咱们堂堂正正地做夫妻,你也搬上去住”。

王采乔连连点头道:“嗯,只盼一切顺利。你上山好好服软,多说几句好话,把那砚宝贝奉上,你们掌门也许看你孝顺,手下也就留情了”。

二人正要转向北巷去寻那户人家,却听街头一声清脆吆喝,却是个妇人在叫卖些竹伞竹扇。雷秉一看这妇人,不禁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