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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人面带怒容,大踏步赶来,正是华山派二弟子贺忠。他骨骼粗大,颧骨奇高,雷秉一眼就认出,他正是两年多前那一天,怒斥周方儒:“他们拿着骆师姐,你便随他为所欲为么?”之人。

贺忠抢步赶来,一把夺过套绳,怒道:“你这厮好没分寸!你不知道他便是二师傅新收的弟子?若不是有人偷偷给我报信,你难不成要拖死他?”。

顾彪回嘴道:“哪又如何?要你来管?你算老几?”。

贺忠骂道:“不平之事人人可管!他自己刚才就说得明白,两年前那档子事,是咱华山派对不住他,不是他对不住咱们华山派!”。

顾彪冷笑一声,叫道:“你倒和我讲起大道理来!是呀!两年前那档子事,大伙儿都同仇敌忾,恨得咬牙切齿,就只你一个从中受益,倒要感谢丁松和姓雷的小子了!”。

贺忠愣了一愣,把他衣服一抓,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今天得和我讲清楚!”。

顾彪双目圆睁,挺胸叫道:“好!讲清楚就讲清楚!若不是这两个人当初祸害我华山派,周师哥岂会失宠?你又岂有机会惦记将来的掌门之位?你这两年上蹿下跳,长袖善舞,在掌门和几位师伯面前挣表现,出风头,你安的什么心?大伙儿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提到你都要呸一口唾沫!”。

贺忠怒极,一巴掌扇了过去。顾彪抚着红肿的脸颊,大骂道:“好呀,你他妈敢打我,你这是阴谋败露,恼羞成怒啦!”。

贺忠怒发冲冠道:“我虽然家道中落,毕竟也是将门之后,我没有祖上护国为民的本领,个人风骨操守却没敢忘了,岂会恬不知耻争权夺利,觊觎这什么将来掌门之位?况且咱掌门师叔正值壮年,更从未声明过未来的继任人选,是尔等自己捕风捉影,蠢蠢欲动,轻佻妄言,拉帮结派,更把别人也想得和自己一样下作不堪,真是卑鄙无耻之极!”。

顾彪被他怼得一时噎住,贺忠又骂道:“快滚开,懒得与你罗唣!”,又对另外三个华山派弟子吼道:“你们也跟他一般胡闹?快把雷师弟解开,洗干净换身衣服!我立刻把此事禀明掌门,你们等着挨打!”。

那三个弟子不敢怠慢,急忙七手八脚将雷秉搀到浮光堂,打了水来,替雷秉扒了污秽的衣衫搓澡,照料的甚是细致。雷秉早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脾气全无,任由他们伺候。一个高个儿弟子把雷秉放倒,替他在磨破的皮肤上抹药,突说道:“王师弟,费师弟,我当时就说咱们别掺和这事,你们非得拉我来”。王师弟摇头道:“谁个想来?也是顾师兄强拉我们来的,哈,他还不是受那人的指使?“。雷秉听得一惊,便知”那人“自然就是周方儒了。

这时突传来一声惨叫,声音虽远却凄厉无比。那其中的费师弟浑身一抖,叫道:”那是顾师兄在叫,这么快就打上了!我们,我们...“。那高个儿弟子安慰道:”没事,并没人来传我们,料必只惩戒顾师兄。咱们得引以为戒,以后离他远点!“。

这三人又胆战心惊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责问,方才稍微放心,朝雷秉鞠躬道歉。雷秉心如死灰,挥手让他们走了。

隔了片刻,贺忠又进来,对雷秉说了许多道歉话,道:”雷师弟,我已让人替你收拾了一间卧房,你先休养几天,等伤养好了再行入门仪式。咦,你,你脖子上这条伤口,也是他们割的?“。雷秉欲言又止,只摇了摇头,说道:”贺师兄,多亏你出手相救,否则还不知道他们要把我如何。此地非我福地,我躲得过这一时,以后呢?谁又料得清?麻烦你去禀明莫掌门,就说我尚有家事未清,暂不入门。我便这么一走,此事以后也就心照不宣地罢了“。

贺忠摇头道:”你家人尽丧,还能有什么家事?你若这么一走,传了出去,都要骂我华山派容不得人。你心中忌惮顾虑之人,我也大致猜的着。这样,你以后便和我起卧一屋,看他能拿你如何!“。雷秉对他甚有感激,不忍再推辞,便勉强点了点头。

是夜雷秉便住在贺忠的卧房,独自躺在床上,心绪极低,暗想:这不过一日之间,从他们言辞之间,以及待我的态度上便可看出,盖大侠在这华山派中颇受排挤,也难怪他常年游荡在外,只不知其中是什么缘故?

他当初对华山派负有歉意,尚有敬仰,此时却是深恶痛绝,再也不愿多呆,翻起身,连行囊也不收拾,便出门要走。刚走到一间屋后,只听里头一人说道:”这是我自阳师叔处私下讨来的上好丹药,你自己吃,别和他人炫耀。你今天受苦受痛了!“,正是周方儒的声音。

只听顾彪的声音道:”不痛,我挨得住!周师哥,你从来待我最好,我不像其他人,得势时对你鞍前马后,失事时便避而远之。我是铁了心,管你是好是歹都跟定了你的“。

周方儒道:“我明白你的心,哎,顾师弟,说来怕你笑话,如今我身边连个能放心说话的都没有,便连你骆师姐,对我也是若即若离的了”。

顾彪激烈道:“这女人又算什么好货色来!那一天我看得明明白白,她和贺忠在大槐树下说话,笑得前俯后仰!难道她不知道你和贺忠是对头?难不成她忘了你们之间有婚约?”。

周方儒嘘道:“小声些,不说这些。你好好养伤,对啦,你娘的病如何了?”。

顾彪黯然道:“上月她送了信来,说身子还算稳妥。叫我不要念想,专心习武。周师哥,你,你向掌门替我求个情,我端午节想回去看看她”。

周方儒道:“嗯,这个包在我身上,这点东西你到时候带着,她看病吃药要用!”,自腰间解下了一小包银子。

顾彪推道:“周师哥,你月例银子也不多,花销又大,自己都不够使,还隔三岔五周济我...”。

周方儒道:“你别推辞了,顾师弟,现下你我都委屈些,等有一日我...,绝亏不了你。你好好休养,我先走了”。

雷秉急忙闪在一边,待周方儒去了许久才出来,暗想道:“姓周这厮看似面态忠厚,原来却是个奸诈卑鄙,收买人心的小人”,又想:“顾彪这厮虽然可恶,倒也算个孝子。我自己的娘在世之时,我当她永远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罗唣妇人,又何尝给她递过一杯水,端过一碗药?又何尝真正关心体谅过她?”,想到此处,一股强烈的愧疚涌出,原本的委屈和愤怒仿佛羞愧难当,顷刻间荡然无存。雷秉便又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