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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苍,末山剑派掌门,当今的武林盟主,江湖中帝王一般的人物。

另有叶向苍写来的几封书信,区区数行字,都是寻常的致贺问候,但口吻谦和,好几处竟以“愚弟”自称,瞧来私交甚笃。雷秉看得连连咋舌,惊叹不已,身子不由自主站得直了。

这时那婢女掌了灯来,说道:“老爷早有吩咐,说你若愿意等他,就在他书房过夜”。

雷秉嗯了一声,不自觉走入书房。但见墙边一排木架,供着十来柄猛刀,刀背足有一寸来厚,刀刃足有六寸来宽,新磨得锋利无比,泛着寒光,望之令人胆颤。

案几上一本厚书翻开,上头密密麻麻布满批注,笔迹鲜黑,乃是新添不久。雷秉凑近一瞧,原来是一本《拳理概要》,顿时来了兴趣,却又把头转向两排书架,正如发现了一股细流野泉,虽也有流连之念,却又忍不住要去寻更宽广更幽深的源头。

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厚薄不一,新旧各异,全都是拳法腿功,剑术刀法,更有十八般兵器,样样不落,甚至还有各式暗器,炼毒淬毒,锻打诀窍,江湖秘术,应有尽有,无所不包。

雷秉大喜过望,立刻抓了一本在手,突又心想:偷阅人家典藏,乃是小人行径,况且我不日便要去神山帮,还贪图这些干什么?黯然又放回了远处。

夜里他躺在书房卧榻上难以成眠,心想若非我要舍身成仁,一定要去见见那些名震武林的大人物。罢了罢了,少作这非分之想,明日一早我就回神山帮!

第二日一早,雷秉正要出门,那婢女道:“你要走?”。雷秉拱手道:“本不该走,等上一年也该等的,只是在下身有要事,耽搁不得”。婢女道:“那你拿着金子”。

雷秉咧嘴一笑道:“我命不久矣,拿着也花不出去”,心里一酸。那婢女吓了一跳,问道:“你是得了什么绝症?”。雷秉又后悔说出这话,心想我也忒没出息,在个女子面前讨可怜,逞狠劲么?当即摇了摇头。

正待要走,婢女又道:“你不去西厅瞧瞧?”。

见雷秉皱眉纳罕,那婢女又笑着解释道:“是这样,咱们老爷最喜欢结交功夫高强的江湖好汉,所以每三月在西厅举办一次英雄宴,有自认武艺不凡的,便可来前来露技,入了老爷法眼的,便可傍在门下谋生。不过近来老爷已不怎么参与,全由苗侠士主持定夺”。

雷秉来了点兴致:“其中自有许多高士了?”。那婢女咧嘴一笑,只道:“我一个仆女,谁在我面前都是高士。你去瞧瞧就知道了”,虽然不置可否,言下却有鄙薄之意。

雷秉更起好奇之心,刚踏入西厅,一阵喝彩声就冲入耳中,只见两人一个使刀,一个使一对判官笔,呼呼喝喝,上蹿下跳,斗得正紧,雷秉瞟了一眼,招式倒好看,却没什么真货,一看便知事先演练过,如此又斗了几对,均是这样套路。

苗秀坐在太师椅上,每完结一对,便点评几句,无非是各擅胜场,皆大欢喜之意。

雷秉瞧得索然,恰好苗秀转过头来,二人对了个眼,雷秉正要仰头招呼,对方却又转过头去,似乎没瞧见。

雷秉微有不快,正待要走,突听一人叫道:“苗爷,让弓先生给咱们露一手罢”,立刻就有许多人起哄附和。

苗秀哈哈一笑,摇头道:“弓先生剑法了得,大伙儿眼馋我是明白的。但他这样的高人,又岂是随便给咱们取乐的?不妥,不妥”。

一人又扯着嗓子叫道:“苗爷,干脆你和弓先生斗一斗,让大伙儿开开眼界罢!”,附和之声更是雷动。

苗秀微微变色,强挤笑容道:“我技艺浅薄,哪里是弓先生的对手?大伙儿都是朋友,斗来斗去倒也没多大意思”,言下竟有一丝怯意。

这时一人站了出来,把斗笠一揭,露出一张苍白的尖脸,把腰间宝剑一按,冷冷说道:“苗爷,大伙儿总是好奇,不如我俩走上几招,免得他们老是起哄!”。

苗秀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推辞不得,哈哈一笑道:“也罢,咱们略作施展,点到即止!”。

二人步入场中,相对而立,苗秀把手一拱,甚有君子之风,微笑道:“弓先生,你先拔剑!”。

弓先生毫不客气,嗖地出剑,直往苗秀刺去。苗秀不忘赞道:“好剑!”,一剑斜引避开。

二人你来我往,雷秉看得真切,心想这苗秀剑法方正飘逸,没有藏招匿式,确然算得是剑上君子,可惜修为太浅,道行太低,今日要折在“小人”手中无疑了。

这时弓先生剑势突然一转,呼地一剑直刺苗秀右腿,苗秀抬足引剑,堪堪避开,对方长剑又转刺左腿,苗秀又忙抬左腿,没给刺中,动作却极其狼狈,引得几位看客发出轻笑。

苗秀脸红到耳根,连退数步,当先一握拳,道:“承让,承让!”,便要止斗。

弓先生哪里依得,冷笑道:“苗爷相让了,我不服。再来,再来!”,又是一剑刺来。苗秀不得已拔剑相迎。

再堪堪斗了数招,弓先生一剑斜撩,将苗秀逼退三步,陡喝道:“着!”,一剑长刺,扑哧一声,扎穿了对方肩膀,顿时鲜血溅出。众人大惊叫道:“苗爷!”,两人上来搀扶。一人骂道:“大伙儿切磋而已,如何下这样的狠手?”。

苗秀面色惨白,摇头道:“不碍事,刀剑无眼,怪不得弓先生”。

他既这么说,众人也就无话,纷纷心里想的是:苗爷既然落败,在“伏枥庄”的位置怕是要让给弓先生了!

雷秉所思的却大不相同,他初看那弓先生的剑法,除了凶狠倒也无甚可说,越看却越觉透着古怪,偶尔一剑极为平庸,大有漏洞,偶尔一剑又凌厉无比,出人意料,真个是良莠不齐,令人费解。说是新学剑法罢,手头功夫又显得十分老道。

雷秉突恍然大悟:这厮原本不是用剑的,才改换兵刃不久!那他原先用什么兵刃?再细瞧他的下盘,跨步不大,也不够稳扎,双臂也不算粗大,必非大刀长枪链子锤一类的重兵器了。再瞧他手肘总是外翻,不经意间老是带动长剑微微回旋,立刻明白:这厮原先是用钩的!

他瞧出这人来头,甚是得意,突然间猛地一惊:这厮为什么不使钩,改换剑?他又一嘴的陕腔?难道...

这么一想,如被闪电劈中,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