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山林更显寂静。
越往里深入,光线就越加幽暗。
土地上不仅有枯树枝,腐朽的落叶,还有上面一层洁白的雪。
一脚踩下去,人也往下陷落了几分。
这里的积雪难化,人迹罕至。
呆的久了,有种整个世界都只剩他一人的孤寂感,
魏大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和他结伴来的另外三个猎人已经分散开来。
低头,他便看见自己的手上做工粗劣的棉手套。
是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媳妇做的。
魏大郎习惯了冬日的严寒,也能面不改色的任由寒风凛冽的舔舐着他的手和脸。
可江茵看着就觉得冷,
非要奢侈的拿棉花和布要给他做什么手套。
魏大郎惯着她,也不在意她把好好的布乱剪。
原本没报多少希望,却不成想他那纤纤玉指,不同杂务的小狐狸居然真的做了出来。
魏大郎浅笑,搓了搓手指。
把棉手套上面沾染的雪和尘埃拭去。
季节不好,老天爷也冷脸下雪。
好在布置的几个陷阱里略有收获。
他继续深入,再往里走,便瞧见有人参出没的痕迹。
地里看不出来,但旁边的树干上有前人留下的痕迹。
想起小狐狸和魏母都体弱,这人参哪怕不拿去卖换钱也大有益处。
他仔仔细细的寻找。
不知不觉就走的更深了,不想撞上冬日饥饿寻食的猛兽。
跟猛兽搏斗间,他的腿被咬到,受了伤。
猛兽退散,魏大郎也没有贸然追上去,挖到人参便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
天也暗沉下来。
该出山了。
雪淹没了来时的痕迹,举目四望树影婆娑,寻不到来路。
好在魏大郎来时用匕首在树上刻画了痕迹。
他的手在树干上摩挲几下,慢慢的行进。
雪下得太大了。
魏大郎中途只能转道,去林中专门为过夜猎人准备的小木屋。
到达木屋的时候,其他的猎人已经在烤火了。
见魏大郎受伤,纷纷关心,并给了魏大郎一壶烈酒。
魏大郎用烈酒清洗伤口,而后给伤腿敷药。
柴火不够,其中一个同伴便自告奋勇出去寻找柴火。
“老二,你别走远,小心些啊。”
“知道,还不放心我啊!”
魏大郎把身上带着的干粮拿出来,放在火边烤。
就着烈酒暖身子。
他吃了干粮便靠在火边打盹,凉意慢慢的侵袭上来。
“还没回来?”
他都睡了一觉了。
其余人也不由得开始怀疑是否出现意外。
“魏大郎,你受伤了就在这儿等着吧,我们去找他就行。”
“没事。”
魏大郎摇头,他跟这几位也都是过过命的交情,岂能见死不救。
其他人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几人分开寻找。
魏大郎很快就找到那人留下的痕迹。
“嘿,魏大郎,你快来!”
那人正闷头过来,瞧见魏大郎便兴奋的拉住他,又回头往里面走。
“大家都在找你。”
“我知道,你快跟我来,我发现一棵名贵的木料,砍回去能卖大钱呢!”
李万三记性不好,就想着让魏大郎过去记住位置,等下次带足砍树的装备进山来砍。
“你怎么走的这么远?”
魏大郎被他拉拽着走,出声问他。
“嘿,这不是想着多打点野味嘛。”
李万三背着柴火傻笑。
他们二人原本都以为此行只是简单的踩点。
熟料到达树木底下的时候,撞见了一窝野兽。
巧合的是,为首的是跟魏大郎颤抖,两败俱伤的那头母老虎。
而如今。
它带着自己的配偶,一头公虎,过来寻仇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受伤的母虎原本是闻到自己领地又出现人类的气息过来,如今瞧见魏大郎,顿时凶光四溅。
发出怒吼,就朝着魏大郎扑过来。
公虎在一旁对着李万三虎视眈眈。
李万三吓得背上的柴火都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折返回来记个路,居然倒霉的遇上老虎。
还是两头。
一山不容二虎。
倒霉的事儿怎么就被他给撞上了。
“大郎!”
李万三两股战战,他既没有魏大郎那么好的身手,也没有魏大郎过人的胆识。
很有自知之明的李万三,知道自己跟老虎对上绝对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退!”
“跑不过啊!”
李万三拔腿就跑,哭腔都吓出来。
魏大郎腿长身轻,即便是腿上有伤,也跟紧追不舍的母老虎保持了一段距离。
眼瞧着母老虎被落后的李万三吸引住。
魏大郎一声怒吼,“你先走,去找其他人!”
他猛地撕开包扎在自己腿上的布条,血腥味一下子暴露出来。
掺杂着药膏的气息。
两只老虎动作猛地一顿,不约而同的扇动鼻翼,冒着绿光的眼睛垂涎的看向魏大郎。
“大郎你!”
李万三哪里还不知道,以魏大郎的身手完全可以不管自己独自存活。
他是为了救自己,所以才选择……
“一起走!”
“再犹豫都得死在这里!”
魏大郎怒吼,“去叫人啊!”
他拉开距离,手里紧紧地攥着武器,跟两只老虎周旋。
李万三一咬牙,忍着泪水不再回头,埋头狂奔。
围猎落单的猎物是猛兽的本能。
两头老虎没有再追跑掉的李万三,而是慢慢的逼近魏大郎。
……
一副沾了血迹,却被取下小心放在怀里的棉手套。
被放在桌上。
李万三沉默着把脸埋在掌心里。
他哽咽着。
“他独自一人……该有多绝望……”
“我带人回去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血肉横飞,还有拖拽的痕迹……”
“老虎报复心很强,会在猎物临死前虐杀猎物……”
“我们……我们不敢去……害怕见到魏大郎……见到……样的魏大郎……”
“大娘,我们对不起你啊……”
“对不起小嫂子,她刚嫁过来就、就……”
李万三泣不成声。
魏母怔怔的握紧手中儿子的布料,看着这惨状,痛的呼吸不过来。
“什么小嫂子……”
她的儿郎英勇无畏,可怜年纪轻轻还未成家啊!
李万三开口,却突然卡壳。
手已经指着桌上的棉手套,可半天,却皱眉,不知道自己原本想说什么的。
那副沾染着血迹,却被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手套。
不知遭遇了什么,才连带着外面的布料一同掉落在地上。
包含着魏大郎的深情和珍惜。
可如今……
无人记得。
无人记得他的心,他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