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看!”
顺着罗山的手指,苏澜等人仔细查看。果然,山道上有许多纷乱的马蹄印;沟壑边的灌木丛、茅草蓬、黄土、石缝里,依稀可见斑斑干涸的血迹。还有泥土、石块和草窠被翻动的痕迹。常乐用脚踢了几下,泥土、石块和草根被踢飞开去,露出一大滩、一大滩暗红干涸的血迹。立刻,一大群苍蝇“嗡嗡”地扑了过来。
毋庸置疑,这是杀人现场,还是被故意掩盖了的杀人现场!
这时,远处传来高信和乔桃儿的呼喊声。只见百丈开外,两个少男少女站在沟沿,指着下面连声呼叫:“快来人啊,这里有很多茅草倒伏,上面还有很多血迹!”
乔桃儿还哆嗦道:“该不会是凶手往下扔了尸体吧?”
大家赶了过去。苏澜仔细查看一番,确定乔桃儿说的没错。
这时,因为被秦燎关进镇虏堡机关,一直臊眉耷眼的三郎高礼、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等人跃跃欲试,要下沟去查看。
想到飞狐陉大战中,群狼吞噬尸体的惨烈场面,苏澜提醒道:“这里是野外,若有尸体,必有野物糟蹋!你们先顺着沟坡扔些石头,或者拿树枝抽打抽打,谨防豺狼和野猪!”
高三郎等人依言赶紧往下扔石头,打树枝。随着“轰隆隆”的滚石声响和“噗嗒嗒”的树枝抽打声响,沟壑底部忽然传来“汪汪”的野狗狂吠声,和“咯咯”的野猪哼唧声,以及一阵仓皇逃跑的脚步声;甚至于,有一条两丈多长、碗口粗的眼镜蛇慌不择路地猛地窜上沟沿,把众人吓了一跳。高礼眼疾手快,一把匕首飞去,将眼镜蛇牢牢钉在地上,正是七寸之处。眼镜蛇头尾剧烈挣扎,扫得石块、草根、泥土漫天飞扬,挣扎许久才委顿毙命。
众人连连惊叹。马澄和岳山惊骇得僵了半边身子。他们早已领略高三郎“一箭射三川”的雄姿,知道他功夫了得,可看他露此一手,还是吃了一惊。
高礼、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等人心中连呼惭愧。不敢想象,若是冒然下到沟底,只怕此刻成为了野狗、野猪、毒蛇争相抢夺的美食。
罗山非常敬佩,道:“公子,这里名叫快活岭,这条沟叫野猪沟。这里在保安关以南十里,是云城通往保安关的必经之地!”
苏澜微讶,快活岭,野猪沟,这不是翻版水浒传吗?
高礼、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及麾下几十人在树干上拉好保险绳索,鱼贯探入沟底。
不多时,野猪沟底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吼声。
不一会儿,高三郎从沟底爬上来,脸色苍白地道:“公子,下面有十几具尸体,而且都是……赤身裸体。想来是被野猪、野狗撕扯了衣物,还祸祸得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苏澜的脑子有了不详的预感和猜测。但她需要亲自证实。
见苏澜要下去查看,高三郎慌了手脚,道:“公子,场面太过惨烈;而且赤身裸体,还是别……”
高三娘却道:“公子见过飞狐陉人狼大战,不打紧。你护卫好就行!”
在常乐、甘甜、高礼、高信和罗山的护佑下,苏澜小心翼翼地拉着绳索,安全无虞地探到了三十几丈深的野猪沟的沟底。
只见乱石、茅草、灌木丛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全部被野兽祸祸得腹部洞开,肚肠全无;有的头颅和面部都被啃噬得面目全非,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苏澜仔细查看尸体和周围情况,断定道:“这些尸体是被剥光了衣服扔下来的!如果是野兽撕扯,必然有残破的衣片,可是什么都没有!尤其是,这些人全部没有穿鞋袜!而且他们身上、脚板上除了茅草割印,还满是泥土、石子和绿色的草汁,说明他们被杀害后又被剥光了衣服,脱了鞋袜,然后才扔下来,滚落沟底的!”
冉令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澜。
“很简单,被腰斩的死者不可能脱了自己的鞋袜,把身体和脚弄得这么脏!问题是,”苏澜双眉紧皱,“为什么要脱光他们的衣服?岭上并没有看到衣服鞋袜,显然是被人穿走了,连同鞋袜一起。”
众人都有些傻眼。
常乐、甘甜在尸堆里翻找。
好半天,甘甜过来道:“有十一颗人头,但只有九具残肢断臂。”
显然是被野物拆骨入腹了。饶是铁血军汉,还是有人忍不住狂呕起来。
“除了啃噬的伤口外,其他其本上都是刀伤。不过,”甘甜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他们基本上都是被拦腰两段,一刀毙命!这是一个死者手中紧握的东西!”她伸开手掌,上面有一块土黄色破碎的布片和几根马毛,布片上面还有缝纫的痕迹,是粗针眼穿的粗羊毛线。布片还有一股浓重的羊膻味。
苏澜脸色凛重。她靠近几具尸体仔细查看,还翻看了他们的手掌,然后冷笑道:“他们的手掌宽大肥厚,手指骨骼粗硬,而且满手都是厚茧割纹,必是农人或士兵!可是,周围没有村庄寨堡和田地菜畦,而且一次屠杀十几个青壮,却没听说村庄惊恐寻人,岂不怪哉?所以,我断定,这些人必是士兵无疑!这几根马毛就是佐证!”
郑贯惊讶道:“若是士兵不见了,那反响更大!”
“非也!”高三郎道,“若是外出执行任务,十天、半月不照面也属正常!”
大家心情无比沉重。
苏澜指着布片道,“这显然是袍子的一角!可若是本地农人,怎么不用麻线或棉线,却要用羊毛捻成的粗线缝制?为什么布片有一股浓重的羊膻味?”
甘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嗫嚅道:“公子,您是说,杀人凶手是……”
“正如你所想!这位死者在搏斗时,扯下了凶手的袍角和几根马毛!不过,若要实锤,我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苏澜沉吟道。
这时,常乐快步走来,神情严肃地道:“公子,请跟我来!”
在距离沟底大约一丈的高处,有个灌木丛,其中隐藏着一具尸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高礼和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等人拿着长棍将灌木打得稀烂,尸体滚落下来。
只见他仰面躺在地上,面目已被割烂,但身体、四肢俱全,算是最齐整的一个人了。只是,他的左肩居然深深地插着一把三尺长的弯刀!弯刀之所以被遗留在现场,那是因为,它已被深深嵌入肩锁骨和胸椎骨,匆忙间根本无法抽出,只好放弃!弯刀又轻又薄,还用羊皮镶着刀把,羊皮上还纳着苍鹰的图案,极具草原风采。正是因为弯刀卡在灌木丛中,尸体才没滚到沟底。
看到弯刀和刀把上苍鹰的图案,高礼、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等人大惊,纷纷道:“这弯刀可是北狄强盗的兵器,苍鹰是他们一些部落的图腾。”
西戎、北狄一些部落信仰骆驼、骏马,有的信仰苍狼,比如查罗所在的亨硕特部落。这次的杀人凶手可能来自以苍鹰为信仰图腾的某个部落!
而弯刀,几乎是所有游牧民族将士的标配!
前世,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军队有三大利器,一是骑术,二是弓箭,三是弯刀。
说起曾经叱咤天下的冷兵器,就不得不提及蒙古游牧民族那曾经令欧亚大陆闻风丧胆的蒙古弯刀了!蒙古帝国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发动了三次西征,几乎横扫了整个欧亚大陆,所过之处皆为焦土。蒙古骑兵所向无敌,离不开他们手中的弯刀。蒙古弯刀也因此成为令欧亚大陆人们胆寒的魔刀,堪称冷兵器之王。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冷兵器时代,兵器的重量对于杀伤力有着决定性影响。尤其是马上作战,骑兵使用的马刀主要用于劈砍,刀必须有一定的分量,砍下去杀伤力才大。
然而,蒙古弯刀却非常轻便。杀伤力难道不会受到影响吗?这就要从蒙古弯刀的使用方法说起了。
蒙古弯刀的使用方法并非传统马刀的劈砍方式,而是主要采用“拖刀”的方式。所谓“拖刀”,就是骑兵在骑马冲击对方时,右手握住弯刀,刀刃朝前,右臂展开,让弯刀随着战马一起高速前进。在接触敌人的一瞬间,靠着战马冲击的速度和力量,让刀锋直接割破对方躯体,或者干脆直接割掉头颅。这种刀法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是骑兵不需要费力去劈砍,非常省力,二是刀锋割开敌人身体后自然滑开,不用像劈砍那样再去费力把刀从敌人身体上拔出来。
前世令人胆寒的蒙古弯刀,成为了今世北狄弯刀!
而这把弯刀之所以被嵌入肩锁骨、胸椎骨难以拔除,可能情况比较特殊。比如,被害者武艺高强,反应灵敏,躲过了“拖刀”,却没躲过致命的劈砍!
而劈砍的结局就是,北狄人把一把轻便弯刀留在了杀人现场。
苏澜详细分说,大家都听呆了。
罗山神情悲痛地道:“公子,我猜他们是斥候,或者是传令兵。”
苏澜十分赞赏他观察入微,问道:“你如何得知?”
“小的是斥候,知道云城卫兵的正规建制,一个斥候队,或者传令兵队,一般都是十二人;而且,斥候走村窜户钻毡包,骑马的相对较少;如果是传令兵的话,那必须是骑兵!因为军令如山倒,必须迅速传达!”罗山很是灵光,“小的出身漠北,亲眼见到北狄强盗拖刀杀人……这些死者,几乎都是腰部受伤,应该是骑在马上,而不是步行,否则就是人头落地!”
的确,被杀的十二人,几乎都是拦腰两段。
“可拖刀术会让对方的马受到伤害!”一个小兵嘟囔道。
高信脆声道:“他们有意避开了。因为他们需要马!”
大家还七嘴八舌道,云城普通卫兵的甲胄主要为皮质,有黑色、土黄色;因为天气渐热,卫兵内衣主要是麻布衣袍,以麻本色为主,就是一种近乎白色的浅卡其色。
苏澜本想给这些殉国将士画几张画像,以便寻访、吊唁。但实在可惜……
这时,苏澜眼睛一扫,发现这具尸体的左耳只有半截,下面的耳垂不见了;而且,伤口没有血迹,显然是陈旧伤。
苏澜禁不住摸了摸自己曾经受伤的右耳耳垂。那是几年前,在殿州上李厝,在和土匪夏州十三太保搏斗时,不慎被大太保李勉的兵器金丝线割断耳垂。后来,还是她自己亲手烧红了绣花针,穿了用烈酒泡过的真丝丝线,由别君叹军医亲手缝合的。
高礼听了半天,道:“这么说,一队云城卫兵斥候,或传令兵,在执行将令的中途时,被北狄人杀害了!等一等,北狄人越过长城关隘,出现在云城附近?”
大家都惊呆了。
苏澜冷哼道:“不错,北狄人已经到了云城!人数不会低于十二人,因为有十二名死难者的衣物全被剥光!包括内衣、靴袜,还有甲胄!但是,我估计他们不会超过二十人,毕竟人多了不便隐藏行踪!所以,这些北狄强盗是一个至少有着三、四十匹马、人数二十上下的骑兵队伍,而且还身穿大成云城卫兵的甲胄,拿着大成卫兵的武器!但是,这些甲胄的腰部全部都被弯刀割坏!他们可能用鞓带束腰;他们的内衣也是大成卫兵的麻布衣袍,颜色是麻布本色!他们的身份多半是斥候,为的是刺探情报!所以,他们中绝大部分会说大成话,而且还是云城方言!”她顿了顿,继续道,“三天前,北狄强盗活动在保安关南十里处的快活岭、野猪沟,这里是通往云城的必经之地!如今,他们活动到了何处,未知!”
常乐张口结舌,好半天才道:“公子,您如何得知,是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这可是法医常识!
“这个比较复杂!相信我说的就好!”
“还有,公子如何判定,死者不是斥候,而是传令兵?”高礼好奇地问道。
“我还推测,他们是十三日就应该到保安关和镇虏堡的从五品抚远将军焦坪派出来的传令兵!他们的任务是回云城报告军情搬救兵,可是却被北狄强盗中途截杀了!”
说话间,几十个卫兵已用兵器刨了个大坑,将支离破碎的士兵们埋了进去。
高礼、冉令、扈冲、杨明、郑贯、叶林等人深受震撼。今天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是终生受用!
他们上到快活岭,天色已经昏暗。
苏澜从马囊里拿出一叠纸张,还有一支粗号的记号笔。杀四弯腰弓背,苏澜在他背上刷刷刷,笔走龙蛇,很快写下几份紧急信件,并钤了县主之印。
马澄等人十分惊讶,居然有不需要墨水的笔!待看到苏澜的一手好字,他不由惊叹;可待看到内容时,他吓得浑身哆嗦,语无伦次:“什么,北狄强盗已经深入云城腹地,而且已经有三天了!还杀了十二名云城卫兵,抢了马匹和兵器,夺了甲胄和靴袜!还会说云城方言!这可如何是好?对了,如果他们是从保安关潜入,为什么那些墩台不点燃狼烟报警?”
常乐看不惯马澄惊恐不安、胆小如鼠的样子,怒道:“马大人如果害怕,那就回云城避难!不过,我敢肯定,马大人一定会与这些北狄强盗迎头碰上!”
“不!”马澄连声惊叫,“本官必得追随县主!”他还高声道,“本官得护卫县主周全!”
苏澜无语。这人拍马屁不脸红,不知羞!
叶林驻军云城,对周遭十分熟悉。苏澜派他及其麾下六十人分四路到处送信,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云城,由叶林亲自去。苏澜还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小心谨慎。
叶林等人走后,苏澜又拿出一封信对罗山道:“你们秦燎校尉要到官屯镇去接岳父、岳母一家,然后再回晏家村,你可直接去那儿与他汇合。”顿了顿,她笑道,“我想把你调到身边充当斥候。你可愿意?跟你们秦燎校尉说说,看他是否同意!”
罗山大喜,当即就双膝跪地,给苏澜叩头。
高智兴奋地道:“罗山哥,我马上也要入伍了,我也想给县主当斥候!将来我们就是同袍!我得给你送个见面礼!可是,送什么呢?”他想了想,从马囊里拿出一个成人巴掌大的、鼓鼓囊囊的皮囊,道,“这里满满装的都是三角铁钉,送你当见面礼!”
罗山又惊又喜,郑重地接过皮囊,道:“可惜哥哥我现在身无长物。这么着,高信弟弟,来日我若缴获了北狄弯刀,送你一把!”
说着,他又跑到高三娘面前磕了一个响头,道:“干娘!山儿生在漠北草原,两、三岁时,爹娘就被北狄强盗,拖刀杀害……如今,总算有娘了!”
高三娘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罗山跟高三郎、高四郎认了兄弟,也认了乔方夫妻和乔桃儿为叔婶、妹妹。他虽比四郎、五郎都大,却坚决要做高家六郎高罗山!
众人皆大欢喜。苏澜还说,回云城后,要为他们摆认亲宴!
高三娘却道:“六郎若姓高,岂不是对不起父母?”
高罗山啜泣道:“干娘,其实六郎生下来亲生父母就死了,我的父母是养父母!”
“可怜的孩子!”高三娘眼泪夺眶而出。
苏澜和高家要派人护卫,高罗山却笑嘻嘻地道:“没那么巧!这里到晏家村不过七、八里路程,骑马几息就到!而且下了快活岭就有村户人家!高六郎我单枪匹马,灵便着呢!不敢耽误你们去保安关办大事!再说,三天了,谁知道北狄强盗窜到哪儿去了,不可能在这一带兜兜转转!”
且说高罗山和大家分手后,骑上心爱的雪青小马,向晏家村奔去。他眼睛发光,好不快活,因为从今天起有了娘亲和兄弟,还成为了高家六郎高罗山!
此时已是酉时末刻,天色昏暗。下了快活岭,周围开始出现村庄、田地,也有了老人的吆喝声,娃娃的哭笑声,牛驴羊犬鸡鸭声,空气中满是小麦成熟的香气和饭食的香气。好一派人间福地!
转过一个山坳,前面就是晏家村了。老远看到晏家村有好些人家已经掌灯,星星点点,新麦飘香。正是晚饭时间,整个村庄显得格外安宁温馨,一扫日前那些库兵骚扰村民的躁郁之气!
高罗山放慢了马速。因为距离晏家村村口不过百丈。
突然,一股罡风带着腾腾杀气和沉沉死气,从脑后袭来,直击他的头顶,仿佛地狱死神的魔爪一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震慑了他的魂灵,还欲抽离他的身体!
死神来了!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和静音键。时间停滞,万物噤声!
人神即将分离的高罗山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危险、惊慌、恐惧、无奈和不舍!
高罗山本能地用手去触碰腰部。他摸到了刀鞘,还有高信赠给他的那个皮囊。里面是满满一囊的三角铁钉。他的手探了进去。
魔爪突然收回,魂灵重回肉体!
“嘚嘚嘚”急促的马蹄声声震长空。
罗山回过头来。只见他刚刚走马经过的那个山坳后面,忽然影影绰绰地奔出了一支马队!
罗山眼皮一跳,心脏猛地一抽。
马队有十五个人,骑着十五匹马,还牵着十二匹空马!
十二!一个熟悉的数字!
而且,有十二个人穿着腰部破烂的甲胄,另外三个人则穿着土黄色的袍子,和甘甜发现的破袍角一个颜色!晚风还送来阵阵羊膻之气!
打小生活在漠北草原的高六郎高罗山知道,那是北狄牧民特有的体味。
高罗山一手控着缰绳,一手紧握一把三角铁钉。因为紧张,攥得过紧,他感觉手掌有些疼痛,还有温热的鲜血缓缓流出。高罗山丝毫没有感觉到三角铁钉刺破血肉带来的疼痛,倒是感受到了铁的冷峻和力量,钉的尖锐和锋利!
马队迎面冲了过来。所有人都左手控着缰绳,右手握着弯刀,刀刃朝前,右臂展开,让弯刀随着战马一起奋勇前进!
果然是北狄强盗!
两、三岁时的噩梦再度出现!
不过,他不再恐惧,只有赴死的决绝!
背后就是几十户人家、两百来人口的晏家村!
他必须横刀立马拼命保护!
“腾格里啊!
好肉长在骨头上!
好汉长在马背上!
功劳长在刀刃上……”
那是一首流传已久、风靡大漠的北狄战歌。此刻,在大成北境云城的小山村的傍晚,骤然由一个大成卫兵唱出,显得那么突兀,可却异常激越、高亢、苍凉、悲壮、愤慨、决绝、豪迈!
晏家村的灯光刹那间全部熄灭。黑暗中,孩子的哭声和犬吠声刚刚响起,又迅速寂灭!
马队里所有人都是一愣。显然,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穿着甲胄的大成卫兵居然会唱他们北狄的战歌!
然而,他们没有丝毫迟疑和犹豫!他们的肚子饿了,急需掠夺眼前这个村庄以果腹!
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人算什么?即便是大成卫兵又奈我何?掩杀掩杀,摧古拉朽!
马队瞬间就冲到了眼前。
高罗山张开手臂,奋力向马队挥去。三角铁钉带着少年的血海深仇和洪荒力量,旋转着落在马前。
“吁……”冲锋的战马突然发出痛苦的嘶鸣,四条腿猛然跪地,将马上的人突地颠下马来。
“嘎嘣!”
高罗山听到了战马腿骨断裂的声音,也听到了北狄强盗的哀嚎。他甚至还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冲在最前面的五、六个人全部栽倒在地,四肢抽搐,而他们的头盔滚到远处,头颅不见,已然被撞进脖腔!
高速冲锋的马队根本来不及收住脚步,而高罗山的三角铁钉一把又一把,尽数扔了出去!
几乎所有的马全部腿脚骨折,有的马脖还被折断,哀鸣声传遍旷野。那些北狄强盗也全部摔下战马,或死或瘫者大半,只有两、三个人没有受伤。他们垂死挣扎,拼命爬上几匹空载的马,手持弯刀,再次向高罗山横冲直撞冲杀过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山坳那边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和将士们的呼吼声。
高罗山的心猛然一悸。难道北狄强盗还有援兵?
“罗山……”
高罗山听到了校尉秦燎的急呼声。他突然热泪迸溅。
“校尉大人,这些是北狄强盗!”高罗山手握钢刀高呼着。
“杀!”
“不可!地下有铁钉!射箭!射箭!射箭!”高罗山声嘶力竭地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