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黎月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说话方式,在他眼里似乎是又回到了那个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她一直都是极聪明,所以他才会有意的调教于她,可这几年当她越来越出色时,她本性的那些特质反倒愈加淡了不少,就连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对话也越加少了。
他是很清楚她的心性的,淡退不是放手,只是她这突然提到长乐宫,目的何在?他这一时到是真的有些猜不出了,于是也就只好半是试探,半是玩笑的说了句:“怎么含坤宫还不够大吗?又惦记上长乐宫了?”
而冷黎月也就答了他一句:“含坤宫够大,可我本不喜欢那儿,在那儿不过是在其位居其所,图的也只是个名正言顺罢了,长乐宫的‘长乐’也许是这王城帝都里最遥不可及到了有些虚无缥缈的奢侈,反正历代的帝王都不觉得它是多么的讽刺,自然无妨添我一个,最多不过就是再添一笔自欺欺人,我是想着如果哪天九重帝阁要是坐腻了,就无妨罢个工,混到这儿来了余年,毕竟这也似是个不错的方式。”
她这话若落实落到别人耳里,也许别人会觉得这是君王在开玩笑,毕竟天下青史上不爱天下的君王倒是有的是,昏君比比皆是,可即便是如此,这帮子昏君也不见得一个不高兴就搞退位,所以她这句话自然更像一句笑话。
可这话喜在冥玄耳中,却让他不得不当真,但他同时又不能让旁人觉得他会把这事当真,便只好似打趣着道:“遍数青史但凡登上帝位的,还不曾有过你这般的,还没正式登基倒是先想起退位的事了,真是个爱偷懒的主。”
冷黎月听了不由浅笑的回了他一句:“爱偷懒又怎么了?我一贯是这般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本来嘛!朝堂上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天下人言大都不过是水波逐流的罢了,朝堂更是个历来都被当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可没兴趣在那儿搞什么正本清源,我才不去做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不过我也不想被烦死,可他们不同与我,明明居在庙堂之外,偏偏就喜欢来评论这庙堂里的事,反倒还深得民心了,既若如此,不如就让他们入我这庙堂,我到想看看在这三尺之内,他们还能不能保住他们这经营积累多年的大儒大贤之名,不是个个都有经世之才吗,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能在这儿有些什么建树。”
冷黎月从来都不喜欢那些夸夸其谈的所谓大儒大贤们,这冥玄是知道的,可请他们进来就是为了要彻底击溃亿兆黎庶最后那残存的希望,并由此让天下人满足于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安宁可以有,盛世也可以有,但都不是绝对的,自然也不是免费的,这是如此真实的残酷,她却选择坦诚以对,大胆放肆却也不乏明智,既然是说了也会说不圆谎,又何必去说?这的确是她的方式,跟那些没有官位的大儒大贤不同,却又有着一份独一无二的清傲
虽说用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美好去蛊惑人心,也许是一种投入最小的方式,但也决非是无懈可击的万全之策,可她这用富贵和器重邀他们入朝堂,用无功和铩羽让他们不能自圆其说,名动仕林,遍誉天下的他们一旦不再是世人眼里的圣人了,难到天下之人还会说是自己太贪婪了吗?
这样的她倒是让他想起了她往日的一段话:“百姓之所以是百姓,不是因为他们付出的不多,只是他们奢望的更多,能奢望的也就罢了,不能奢望的也不懂得放手,这样的人又何必去珍惜呢?”
这句话是多么不该被说出口的真实,她却从不回避,这样的她总是让冥玄毫无办法,出其不意的她一向都能比别人有更多的斩获,自然也比常人更多了几分必然的冷漠,知道了她这般的心思后,冥玄不由的叹了句:“以他们的声望填补那几个有人侧目的位置,再假以时日,用他们的无功来证明他们的无能,而朝中现有的那些人为了不让这些名气不俗的大儒挤得没地方,自然不会让他们名至实归,故此暗桩们就可以用他们默默无闻的优势来猎取更多的实权,当然还可以顺便使普通百姓和这些大儒大贤对立起来,你也是够有心的,不要累着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