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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车把式居然也能冒一两个成语。

“大概一路上低头不见抬头见,已经混得脸熟。”燕三郎笑了笑,“照你这么说,三掌柜很厉害喽?”

“那是当然!”大顺的语气是推祟备至,“别看咱衡西商会做得这么大,就两位掌事,大当家管外,三掌柜管内,配合得天衣无缝,都是好厉害的角色!”

有大有三,那二去哪了?可是燕三郎没问。

两人走过了二十来丈远,来到一家三门脸儿的建筑前头。

燕三郎一抬头,望见了“衡西商会”四个红漆大字。

车把式也不带他往里走,围着商会外墙绕了半个圈,走进一个后院,顺梯爬上二楼,找着了账房,敲敲门。

里面一个中年男子抬头看了过来。

他比大顺和燕三郎都生得白,微胖,眼睛小,眼皮耷拉下来,看谁都眯成缝。这会儿柳沛还不热,他脸上却出了点汗,光线一照,湿涔涔地。

“徐管事,三掌柜找了个管零账的小账房,带来给你试一试。”

徐管事眯眼看了看燕三郎,有点吃惊:“啊,这还是个孩子?”

“所以才让你试。”大顺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

“三掌柜怎么想的。”徐管事叹了口气,问燕三郎,“看得懂账簿吗?”

“不懂。”他老老实实道,“学过算学。”

“也行。”徐管事把账簿和算盘往前一推,“孩子,过来帮我把这两页日清簿一算。”

日清簿就是流水账。

燕三郎走上前,认真听徐管事说了收付账的运算规则,接过算盘就开始扒拉。他的计算初时还有些生涩,但是越到后面越快,一手算盘一手执笔,约莫用了两盏茶的功夫填好。

“还行。”徐管事看他架式也知道他头一天接触账簿,算得慢些情有可原,当下接过算盘自己算了一遍。

“不错,难得未见错漏,再练些时日就快了。”他对大顺点了点头,“可以留下。”又对燕三郎道,“你明天就来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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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三郎从商会出来,见大顺跟在后头即道:“请问这城里可有牙行?我要寻个住处。”牙行为买卖双方说合交易,不仅是商品货物,很多也代办房屋租赁。

大顺奇道:“方才三掌柜给你包住处,你怎不肯?”

燕三郎摇头:“一个人住惯了。”商会给伙计住的都是通铺,他有个娇气的猫/人要养,何况修行即将开始,与别人合住太不方便。

“这么娇气?”大顺失笑。燕三郎不像殷实人家的孩子,对住处竟然还这么讲究?“称你三郎,可?”

男孩点头。

“今儿也是你运气好。”大顺亲热地圈住他的肩膀,“我侄子家正好有个偏院空着,今年初才刚刚翻新过。廊门一关就是独院,院子里还有口井,井水甜着呢,光线又好,离这里也近。三郎要不要去看看?看成了,你还能省掉送给牙行的钱。”

燕三郎点头。大顺知道他要在商会上工,不会这个时候下手害他。

那院子果然很近,不需一刻钟就到。

房东是一对夫妻,带一双儿女就住在隔壁。

大顺取了钥匙就带他进去。

这院子至少有燕三郎在云城住处的三倍大,除了两间屋、一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好大的柴房可以堆放杂物。院里两棵大树成荫,水井边上还辟出一块菜畦、一个鸡舍,只是现在杂草都快比人高了。

通往外宅的小门紧锁,这院子就是独门独户了。

连墙都是新刷过不久的,还能嗅到一点味道。燕三郎到处游逛一圈,很是满意。

大顺早见到他背后的竹篓打开,白猫伸出半身趴在他肩头上,煞有介事地跟着左顾右盼,不由得啧啧称奇。

接着燕三郎做了个更加煞有介事的动作:

他回到院里,把竹篓卸下,问白猫:“你觉得如何?”

大顺忍不住笑了。

这是给人住的地方,谁会去问猫喜欢不喜欢?

哪知白猫冲着燕三郎喵呜两下,柔和轻快,居然连大顺都从它那对漂亮的异瞳里看出它是满意的了。

燕三郎又道:“我也觉得不错。”

大顺看着他,眼神怪异。从云城到这里的路上,他一直觉得这小子沉默寡言,原来有话都跟猫说去了。

他忍不住道:“你这样不行,长大了赶紧娶房媳妇儿吧。”不然心里容易落下病,他们马队里就有几个汉子长年在外奔波,性子都变得越来越古怪了。按照徐管事文绉绉的说法,那叫阴阳失调!

燕三郎问他:“这院子确实不错,月租多少?”

“四钱银子。”他听得清楚,这小子一个月有九钱入账呢。

燕三郎脚步微顿:“太贵,两钱。”

“三钱半。”

燕三郎摇头:“就两钱半,再多就不要了,押一付三。”

“行吧,那就两钱半。”大顺拍拍他的肩膀,“你还省了给牙行买办的钱。比我们这里可比住驿馆安全多了。”

当下燕三郎拿出一两银子,大顺刚接过来,就见这男孩又塞了一钱碎银子进他另一只手里。

这是中介费。

“哟,上道儿!”大顺脸上的笑意立刻就发自肺腑。“以后有事儿都找我,柳沛这地头,我门儿清!”

……

把车把式送走,燕三郎再把院子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天都快要黑了。

鸡舍还没打理,菜畦里的杂草还没拔掉,只能等明天。

厨房还有柴火,也没一丁点现成的材料,晚饭只好去外头解决。燕三郎跨出门槛,正要反锁院门,眼角余光恰见外头站着几个妇人,正在窃窃私语。

有更过分的,还伸手对他指指点点。

燕三郎一回头,这几个妇人立刻停止交谈,笑眯眯道:“小哥儿,你新搬来的呀?”

男孩点头。

“你不是柳沛本地人吧?”

“不是。”

“家里几口人住这哪?”

燕三郎不说话了。

他从来自带冷场特效,几个妇人一看,这孩子既不可爱又不会聊天,就打算散了。

“我听见了。”千岁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她们说,咱住的院子里出过命案,晦气得很。搬进来的都是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