呙纲新回来时,荒淫无度的纪昌裕正被困在院子里疯跑绕圈,累得呼哧呼哧配合众人玩撵鸡游戏,一旦跑得慢下来,就会挨上一马鞭。
这人得了勾栏院的脏病,即便非肌肤相亲不传染,也是人人避如蛇蝎,仅马鞭抽他身上都嫌腥。
金暮黎对这头只会拿钱砸女人肚皮的肥猪倍感恶心,立即下令查封所有青楼妓院,妓女以及与其进行身体接触过的嫖客,全部检查。
有病但尚能医治的,要自己花钱治愈;已经病入膏肓或本就无药可医的,一律弄到郊外处死,再烧成灰烬,埋入土坑做草木肥。
“给本殿盯着,谁若胆敢借此机会,在此事里头钻营受贿,私自放人,就将他活活烧了去,杀一儆百!”金暮黎怒不可遏,“连带纵容他的奸佞一并查出,同罪同罚!”
连紫灵级妖兽都害怕的雪发女子,其盛怒模样,凶残话语,令留在城主府没走的几位幕僚和厮奴婢女噤若寒蝉,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有特殊猕猴品种~~袖珍小妖兽在,呙纲新的腿伤已近痊愈,他和兰尽落、昱晴川等人随便扒了几口饭,便带着锦衣卫执灯出门。
花街柳巷,灯火通明,热闹与调笑转瞬便变成了哭泣与尖叫。
奔走相告下,斑陆城人心惶惶,奈何有军队镇着,即便是扎根本地、老奸巨猾的底层胥吏,也只有配合查办的份,不敢妄自造次。
城主逃遁失踪,暴利行业又遭冲击,连夜查抄缉捕之下,当地恶霸及豪绅的利益皆受巨大损害。
手里稍微有两个骚闲钱儿,就忍不住逛窑子、尝新鲜的寻常市民,更为忧心忡忡,生怕窑姐儿供出自己,再查出恶心人的花柳病来,被拖走弄死,郊外烧尸。
平日循规蹈矩、遵纪守法或穷得没钱出去找快活的百姓拊手称快。被拖走后名声立臭的男人,成为现成的反面教材,被妇人们频频拿出,对自家丈夫进行说教。
家里没摊上事儿的已婚妇女们聚在一起,扎堆儿热议着,时而拍腿大笑,时而骂得酣畅淋漓。平日受公婆压迫隐忍多年的积郁,都借机抒发出来,狠吐一口胸中浊气。
长公主的名气也因此而直线上升,传遍大街小巷,人尽皆知。
之前被封城门和街道上发生的兵戈之事,也逐渐传出,长公主之酷飒英名,飙升得更快,几乎人人都想一睹她的芳容与风采。天生白发不再是晦气的代名词,反而象征着尊贵、正直、干净与纯洁。
尊贵正直的长公主并未出去露脸,而是待在城主府继续虐打纪昌裕。动手的不再是昱晴川他们,而是留下来的幕僚、厮奴、婢女。
马鞭一次次抽下去,过去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都顷刻消散,主仆之间只余新建起的仇恨。
有袋鼠般的凶恶妖兽在旁虎视眈眈,狠狠盯着,他们也不敢不下重手。
不过,金暮黎觉得这些人,恐怕早就有猛抽少主一顿的心,只是之前没那个胆量和机会。
放着这么好的出生条件不珍惜,竟耽于酒肉嫖赌,太浪费了。
他们如此辛苦勤恳,却始终寄人篱下,劳碌又低贱地活着。
若能像他这样呱呱坠地时落在富贵之家,定要百倍努力,争做人上人,绝不游手好闲,虚度光阴。
原本深埋心底的不甘,以及被富贵之子落魄惨相激出来的个人委屈,都在殴打胡作非为不成器少主子的过程中得到充分释放,简直比深入浅出大汗淋漓还痛快。
易锦也被差遣出去,和昱晴川一起,跟兰尽落、锦衣卫们学着办事了。
在外人眼中,长公主这是在培养身边人做得力助手,让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和心腹更具实际能力。
金暮黎差不多是这意思,区别在于,她不是培养得力助手,而是让他们以后离开这个团队时,能够自食其力,且不至于除了给人押镖,当护卫,就是立山为王,打家劫舍,没有其他赚银子的本事。
多一项技能,就多一份饭碗,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长公主,大家总有一天要分开,各走各的路。
尤其是锦儿,她能觉出他在仍然依赖她的同时,渐有所惧。
她曾经做过的梦,似乎正应验着。
神兽也是兽,即便能幻化成人,也改变不了兽性本质。
她如今只有一半兽的力量,只在情绪过激时化出虚影。
这样他尚且害怕,那待最后一颗地魂珠归体,兽身真实而完整时,他得什么反应?
吓死还是吓晕?
雪在不大不小地下着,以归顺之名跟回来的八九个江湖人站在游廊里围观,冷漠着脸半声不吭。
傻大个的手臂并没有废,但也不是简单的脱臼,而是骨头被踩错了位,受番苦楚正回来,便没事。
分筋错骨有多痛,虽无人体会过,却能想的到。
但没想到的是,傻大个当时居然能忍住没叫出来,还憋着劲儿对抗好一阵,才屈膝跪地。
若非曾经失手杀人,被悬赏通缉,也算是有副铮铮铁骨的好汉。
金暮黎步出正厅,瞧着雪地里的人,漫声道:“行了,歇歇吧。”
被抽得衣破衫烂、狼狈不堪的纪昌裕四仰八叉躺在雪里,喘着粗气,许久才缓过劲儿来。
经过头天晚上和今日晨午的连番折腾,他身为城主贵公子的嚣张气焰已彻底熄火,呼吸刚匀些,便爬起跪在原地:“公主殿下,我错了,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饶你?”金暮黎笑笑,“行啊。”
纪昌裕惊喜不已:“多谢公主!多谢殿下!”
“别急着谢,本殿话还没说完呐,”金暮黎逗狗般戏谑道,“告诉本殿,你爹藏哪儿了,本殿就放过你。”
纪昌裕懵了懵:“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金暮黎微微抬颌,扬了扬声,“不知道就继续,直到他想起来或者撵死为止。”
“啊别别!别别别!”纪昌裕秒怂,原本白胖的脸,此时却像个死人,“我想想!公主容我想想!”
“行,你想,慢慢想,”金暮黎朝游廊那边招招手,“傻大个,去弄只长尾翟来,本殿要吃烧烤。”
“长尾翟……”傻大个眨眨眼,看看左右身后,“是什么?”
金暮黎:“……”
“野鸡!”打狗棍老叟不轻不重敲他一棍,“还不赶紧去!”
傻大个恍然大悟,连忙甩着超长大腿跑出去。
打狗棍老叟迟疑片刻,还是翻过游廊栏杆,从雪院走过去行礼:“长公主殿下,草民冒昧恭问一声,您之前说的事……”
“你是不是太急了?”金暮黎看都没看他一眼,“纪敏还未归案,斑陆城乱象也未肃清,怎么,觉得你们个人私事比本殿公务更重要?”
“不不,公主殿下请别误会,草民不是这个意思,”打狗棍老叟连忙解释,“草民是看各位大人诸事忙碌,也想尽份微薄之力,为殿下分忧,奈何我们这逃犯身份还未洗清……”
他堆着脸上褶子歉意讪笑,“是草民着急了,殿下恕罪!”
金暮黎这才道:“本殿本也不欲责怪你,但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待将斑陆城略微整顿,便有锦衣卫奉命暗中行事,若能查出端倪,摸到些证据,即可升堂重审。”
打狗棍老叟激动得双膝跪地:“谢殿下!谢殿下为犬子平冤,为草民作主!”
说罢,咚咚咚磕几个响头。
“起来吧,这么大岁数,就别跪了。”金暮黎既淡且傲地摆摆手,并非真如后辈那般不能承,毕竟她是已经活了几万年的神兽,受个几十岁凡人的跪拜,又不是受不起。
打狗棍老叟谢恩起身。
另几个江湖人也走了过来,显然是想借机诉说冤情。
却在这时,夜梦天捧着个金玉匣子疾步赶回来:“公主殿下,您的朝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