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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你的言灵之中,我无法轻易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路明非平静地说:“但想把你拖进来,还是很简单的——在自己梦中做梦的感觉如何?”

风间琉璃面色一沉。

“这就是梦貘的运作逻辑对吧。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你只能进入他人的噩梦中伺机寻找杀死梦境主人的机会,我则正好是符合条件的那个人。”这一次,轮到风间琉璃身后的路明非开口了:“我的精神力远在你之上,同时你也完全不了解我的过去,因此无法从这座巨大的囚牢中脱身。”

“当然,你最大的错误是在那座小镇中把我的年龄也潦草地设置成了十七岁。我跟你哥哥不一样,有些人的战力要靠年份来堆,但我则恰恰相反。”两个路明非同时迈步,朝着风间琉璃信步而来,边走边说道:“十七岁的我,可不用考虑什么代价。”

炽热的温度从风间琉璃的背后袭来,路明非口中喷吐而出的烈焰化作了火龙的形状,炎龙张开大口,似乎是要将他一口吞噬。

火遁·豪龙火之术!

风间琉璃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可他身前的路明非却忽然双手飞速结印,随后俯身拍击地面,两道泥土障壁在风间琉璃的左右拔地而起,限制了他横向移动的空间。

土遁·土流壁!

火龙穿越了土遁所临时铸成的通道,温度在狭小的空间之内再次上升,唯一可供风间琉璃逃脱的方向就只剩下了土墙未被封顶的上方,对于拥有极致血统混血种来说,翻越三米左右的土墙也完全不是问题……可是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就在风间琉璃准备在土墙间通过连续地反蹬脱离之际,他忽然感受到了脚底的废墟中传来了一阵几乎微不可查的震动,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只破土而出的手突然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脚踝!

“你说……”脚下,传来有些戏谑的问候声:“是不是有点像恐怖片的剧情?”

风间琉璃讶异地低头,他脚下的泥土中此时居然缓缓探出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又是路明非的脸!

没有时间留给风间琉璃再做思考了,下一秒,炽热的火龙随之到来,连着他脚下的路明非一起吞噬,风间琉璃凄厉地惨叫一声,烈焰直接命中了他的背后,一头散乱的长发连同他的和服被一起烧焦,后背的皮肤像是被一把滚烫的刺刀豁开,难以想象的剧痛伴随着大量细胞的消亡蔓延至他的全身上下。

风间琉璃倒伏在了地上,过于强烈刺痛感让他干呕起来。

“怎么……做到的。”他缓缓抬起头,面色狰狞地看向面前的路明非。

“分身术而已。”路明非望着背后因为皮肤开裂,几乎已经皮开肉绽的风间琉璃,缓缓地说:“在这个世界里算不上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伎俩……”

他正说着,又是两个相貌完全一致的路明非翻上了土墙,其中一个一边把玩着手中的苦无,一边对风间琉璃继续道:“我影分身的上限是五个,他们可以替我完成很多事情,就比如像刚刚那样跟你同归于尽……”

“我想你对此应该并不陌生才对吧?”另一个路明非跳下土墙:“就像你在梦中操纵那些被你杀死女孩替你做事一样。”

“不……”风间琉璃趴在地上,两只手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嘴里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那些女孩的生命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刻……我只是追求极致的美而已……我有什么错?”

“所以你就杀了她们?”身后的路明非向他走来:“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是精神病?”

“你想要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风间琉璃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你如果杀死我的话,源稚女也会死!我们是一体的!在梦中死去的人,在现实里也会死去!”

左右和后方的路明非完全不理会风间琉璃的恐吓,三人仍是闲庭信步地走向风间琉璃,指尖隐隐有电弧闪过:“你不是说源稚女已经死了么?”

“不,他还没死,只是被我压制住了而已!”风间琉璃又用有些哀求的语气喊道:“我听到了他在我心底的哭声,他说自己很痛……还说自己想要跟哥哥见一面……让我放他出来……”

“你愿意让他出来?”他面前的路明非微微抬起右臂,在他的示意下,其余几个分身同时停下了脚步。

“嗯……他也说想跟路君谈谈,我愿意把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他,只要你能放过我……”风间琉璃边哭边说:“王将还没有死……我必须活着才能报复那个男人,是他创造了我……他必须付出代价……”

“让源稚女出来跟我说话。”前方的路明非走到风间琉璃的面前,平静地说:“不要耍花招,如果被我发现的话,你立刻就会死。”

“好,我这就让他出来,希望路君你能说话算……”风间琉璃的话音还未落下,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直到半分钟后,他重新抬起了头。

“路君?”略带惊喜的声音自风间琉璃口中响起:“你怎么来了?咝……”

他的面容再次扭曲,随后才用有些颤抖地声音说:“为什么……我的身上好痛……”

“你受了很严重的烧伤。”路明非眯了眯眼睛:“你真的是源稚女?”

“是我,是我啊路君!”风间琉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终于被解放了,这都是路君你的功劳……对了,哥哥,哥哥在哪里?我还记得自己是来找哥哥的,可是我忽然听到了王将的梆子声,之后风间琉璃就出来了……再然后的事情我就记不清了……”

“你哥哥在附近等你,要去找他么?”

“要,当然要!”风间琉璃伸出手,他的眼中流转着清澈,此前的那种癫狂似乎真的从他脸上消失了:“帮帮我路君,我要见到哥哥,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好。”路明非应了一声,在风间琉璃的面前蹲下,伸手就想搀扶他。

“谢谢你路君,谢谢……”风间琉璃边哭边说,在路明非的指尖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他如同猎豹一样的忽然发难,整个人撞进了路明非的怀中:“感谢你的愚蠢!”

路明非被撞地跌倒在地,有些错愕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柄漆黑的苦无完全刺进了那里。

“你以为区区火焰就能要得了我的命么?那种东西跟地狱里的烈焰相比又算得了什么?”风间琉璃张狂地大笑着,一脚踩在了路明非的胸口:“真是天真啊,路君……我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的身体拱手相让呢?自由是多么多么宝贵的东西啊,那种滋味一旦尝试过后,就没有人可以再忍受被囚禁的苦痛了!源稚女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在我的言灵中没有人可以战胜我!哥哥不行,你也不行!”

“这样啊。”风间琉璃的脚下,路明非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你……你为什么……”风间琉璃一愣,就在这一时,那柄插入路明非胸口的苦无“叮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他脚下的路明非……消失了。

“结束了。”千鸟特有的凄厉声响起,一只缠绕着雷元素的手贯穿了风间琉璃的胸口,大口的鲜血从风间琉璃的嘴里涌出。

“刚刚的……不是你的本体……”风间琉璃艰难地扭头,目光对上了身后少年那对猩红色的双瞳。

“分身术的麻烦之处,你根本猜不到我的本体藏在哪里。”路明非平静地说:“每一个人都是我,就像你和源稚女的记忆能够互通一样,分身也随着我的意志而行动……当然,差别还是有的,就比如我跟我的分身是一条心,而你跟源稚女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你……不害怕么?”风间琉璃缓缓地说:“我刚刚没有骗你……如果这具身体死去的话……源稚女也绝不可能独活……我们是不同的人格,但却是一体的……”

“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路明非说:“但我还是选择赌一把,因为我答应过要带他见哥哥。”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路明非的手腕猛地发力,灿烂的血花从风间琉璃的胸前炸开。随着他抽回手臂,风间琉璃无力地向着地面栽倒而去。

风间琉璃的视线因为重伤和失血而模糊,只是想象中地面的触感并未传来,他跌倒在了水坑里,那张失去血色的脸上溅满了泥点。

他茫然地抬头,头顶的那盏日光灯闪烁着,算不上柔和的光晕刺激着他的双目。

他仍然没有死去,高纯度的龙血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努力地撑起身子,看向了那个坐在他身前,穿着风衣的男人。

“我等你很久了。”源稚生缓缓道。

“哥哥?”风间琉璃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是我,稚女。”源稚生点了点头:“欢迎回来。”

“这里是……”

“我们的噩梦,一切的起点。”源稚生轻声说:“总算是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聊聊?”风间琉璃一愣:“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就像过去一样,你我之间本就无话不谈。”源稚生笑笑,这一笑又把两人重新带回了那个名叫鹿取的小镇,他仍是那个永远守护着弟弟的哥哥:“这些年你受了很多苦,是我的责任,抱歉。”

“责任?”风间琉璃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事到如今还在说这些话么?大家长大人?”

“有些事总是要说开的,只是我从前一直在逃避而已。”源稚生面色如常:“你不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么?”

“你认错了人,哥哥!”风间琉璃怒吼道:“源稚女早就被你杀死了!连着他对你的期待一起死去了!死在了我们的秘密基地里!”

“既然如此……”源稚生低声道:“那你为什么还叫我哥哥?”

“为……什么?”风间琉璃的眼中闪过一抹彷徨,为什么要叫源稚生哥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又或者说,这真的是一个问题么?

“我是带着决心来见你的,稚女。”源稚生坐在了他的身前,就像是很小的时候他们一起坐在被炉里一样,源稚女看着电视节目,源稚生给他剥橘子吃。

“想要再杀我一次么,哥哥?”风间琉璃冷声道,他已经看到了源稚生手中的微微出鞘的蜘蛛切,如果不是因为重伤让他脱力,他会立刻掐断源稚生的脖子。

“不。”源稚生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蜘蛛切抽了出来,递到了风间琉璃手中。

“什么意思?”风间琉璃眯了眯眼睛。

“你不是一直想报仇么?因为当年的事。”源稚生说:“现在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当年刺入你心脏的蜘蛛切现在就在你手里,用它完成同样的事情吧。”

风间琉璃没有说话,他看着源稚生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感受着手中蜘蛛切的重量。

源稚生说得没错,当年就是这把刀杀死了自己,杀死了那个为哥哥的归家而欣喜的山中少年。

“居然惺惺作态到了这个份上,哥哥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风间琉璃有些讥讽地说:“还是说你在赌么?觉得在梦中死去也不会怎么样?好啊,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

风间琉璃的话没能说完,面前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忽然凑了上来,抱住了他,把他的脑袋揽在了自己的颈间。

熟悉的呼吸声伴随着困意袭来,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谁的呼吸声能让他如此安心地睡去,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他看到了那记忆中的被炉,也看到了缩在被炉旁,看着无聊电视节目的清秀少年。

风间琉璃走上前去,也在那张温暖的被炉旁坐下。桌上摆着一个已经剥好的橘子,就放在他的面前。

“你不吃么?”他问对面的少年。

“我吃过啦。”少年吐吐舌头:“哥哥说吃多了会上火,所以你也只能吃一个。”

“我也?”风间琉璃一愣,他一时间没能反应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哥哥留给你的呀。”少年重新扭头回去看起了电视节目:“一人一个。”

“给我的……”风间琉璃喃喃道。

“你要是不吃,我可就吃了。”少年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哥哥。”

风间琉璃闻言轻轻拿起了橘子,看向面前的少年,出声道:“稚女。”

“嗯?”源稚女回头。

“我累了,想要睡一会儿。”风间琉璃低声说着,趴在了被炉的案上:“你先出去玩吧,山下君不是说了今天下午一起要打球么?”

“喔,你不说我都忘了!”源稚女一拍脑袋,起身道:“那我就先走啦,橘子你记得吃喔。”

“嗯……”风间琉璃没有抬头,因为不想让源稚女看到大颗大颗的眼泪正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

他听着少年的脚步逐渐远去,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再见,稚女。”

……

少年手中的蜘蛛切落到了地上,似是如梦初醒一般,他有些朦胧地缓缓地抬起头,正对上了源稚生的眼睛。

“哥哥你……回来啦?”源稚女惊喜地说。

“嗯,我回来了。”源稚生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了他:“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