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没有为什么
“同意投掷核动力舱，须弥座已经做好准备回收迪里雅斯特号。”源稚生顿了顿：“路君，在引爆进入倒计时的时候，请务必使用你的言灵。”
“言灵？”路明非一愣。
“是的，我知道使用那种能力对你的身体有负担，但是考虑到诸君的安危，请务必这么做。”源稚生说：“就拜托路君了。”
“好，交给我。”路明非说。
源稚生背后的乌鸦和夜叉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清楚迪里雅斯特号的生还几率有多高，事实其实并非源稚生所说的那样。
根据辉夜姬的模拟，水下三人组的生还几率甚至不到百分之一，因为核动力舱经过改装后的爆炸威力，远大于源稚生所说的百万吨级，以它的威力确实能够掀起海啸——只有这种威力的东西才能毁灭埋葬神的废墟。
即便恺撒小组能撑过核爆的冲击波，他们也难以逃过幸存的尸守，核爆的威力未必能解决所有的尸守。
“乌鸦，去照看一下陈小姐那边。”源稚生朝乌鸦使了个眼色。
“哈伊！”乌鸦立刻转身，他明白源稚生的用意，如果有尸守在核爆中还有部分幸存的话，那么他们所处的须弥座就会成为抵御尸守的最后一道防线，届时，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解放核动力舱！立刻返航！”恺撒打开了悬挂核动力舱的挂钩。
“等一等！”楚子航大吼。
但已经晚了，黄色的核动力舱缓缓地下沉，挂钩一旦打开，它和迪里雅斯特号就脱离了关系，以核动力舱的自重，迪里雅斯特号别想重新把它挂上挂钩。
“怎么了？”恺撒问。
“你解放核动力舱之前中子密度忽然下降，核动力舱重新进入安全保护模式，镉棒插回了反应炉内，这样它根本就不会爆炸！”
“不会吧？”路明非傻眼了：“装备部做的东西，以前我们不想让它到处乱炸，现在我们费了那么大力气引爆它它又不炸了，装备部耍我们么？”
“岩流研究所立刻分析！核动力舱出了什么故障？”源稚生也呆住了。
蛇岐八家的精心设计，进行到此刻一切都完美无缺，七分钟后神葬所将在核爆的高温和冲击波中毁灭，此刻岩流研究所精心改装的核动力舱居然出现了故障。
“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引爆电路出现了故障！”宫本志雄在蛇岐八家的秘密频道中疾声道：“本来我们改造了装备部设计的控制电路，加装了引爆电路。但我们刚刚分析了引爆电路的电流记录，它损坏了，可能是在下沉过程中出现了短路，下沉之后我们让恺撒启动了迪里雅斯特号上的自检系统，但我们不能告诉他引爆电路的事，所以引爆电路没有自检。”
“那么它不能爆炸了？我们惊动了神葬所中的亡灵，而现在核动力舱却不能爆炸了？”源稚生脸色惨白。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一个小小的疏漏，只是个小小的疏漏，巨大的灾难已经酿成，几乎没有逆转的机会。
“不，还有可能引爆……但是”宫本志雄犹豫道：”但是必须……手动输入密码，输入密码之后可以骗过控制电路，强迫它再度进入过热状态。”
“可他们在海底八千六百米的地方！怎么可能手动输入密码？”源稚生怒吼。
“有机会，迪里雅斯特号上有海底行走用的齐柏林装具，虽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但足够他们下潜去输入密码。只要打开核动力舱底部的金属板，就会看到密码键盘，它是防水的……只是希望它还没有高温下熔化。”宫本志雄说。
“可谁愿意在这种情况下牺牲自己去输入密码？现在连欺骗都没用了，让他们输入就是让他们去死！陈小姐也绝不可能再协助我一次，她本就该直接听取本部的命令！”源稚生狠狠一拳砸在栏杆上：“你要我怎么说，让他们为人类世界牺牲么？！”
“已经写完遗书的人未必没有做好死的打算。”樱在一旁低声说：“这时候我们都用不上力，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去深海里输密码，但我做不到。如果不炸毁神葬所，那会是一场灾难，我们唤醒的东西是魔鬼，如果让它逃走，还不如把它留在封印中。”
源稚生深深地呼吸，他清楚樱的意思，这种时候已经不是要不要牺牲下潜团队的问题了，如果牺牲这里的所有人能镇压住神葬所里的东西，源稚生会毫不犹豫，因为如果镇压失败，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但源稚生没有把握说服那三个绝境中的人再做更多的努力，恺撒小组的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点，他们一直等待着扔完了核动力舱就被安全索拉出水面，这时候告诉他们不但不能上浮还要做深海行走，源稚生找不到任何理由。
“诸君，坏消息，核动力舱的电路出了问题。你们还不能上浮，你们必须做一次深海行走，手动输入密码。”源稚生接入通讯频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无法继续伪装了，现在能做的只是说实话，现在他需要恺撒小组做一次深海行走，愿不愿意相不相信都由恺撒小组自己判断。
“如果我们拒绝，你们就不会把我们拉上去，是么？”恺撒低声说。
“如果你们拒绝，所有人都会死，拉不拉你们上来已经无所谓了。”源稚生说。
“诺诺在哪里？”
“陈小姐还在洗手间里。”
“你们软禁了她，是不是？”恺撒怒道：“我绝不相信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诺诺还没有把手枪顶在你的太阳穴上！”
“陈小姐现在依然自由，信不信由你。”源稚生说。
“所以你是劝我们为了救更多的人而去送死！”
“如果我在深潜器上我会去做深海行走。”
“妈的那样你就一辈子去不了天体海滩卖防晒油了象龟！你会愿意么？”恺撒怒吼：“在这之前我居然还想着在任务结束之后请你吃一顿宵夜！”
“我不愿意，可我还是会做。”源稚生一字一顿。
“日本分部果然都是疯子！你们真他妈的是一帮狗娘养的！”
“老大，算啦算啦……”路明非小声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源君他也没办法的……”
“那只象龟在让我们去死，你却还在帮他说话，路明非！”恺撒一把摘下耳机砸在地上。
“我的意思是，让我去吧，老大。”路明非解开安全扣：“刚刚源君不是说了吗？我的言灵可以保护自己的，所以……”
“坐好！”恺撒卡住路明非的脖子，一把将他推回座位，又扭头对楚子航说：“我不想跟那个疯子说话了，你负责跟他保持联系，氧气只够消耗五分钟了。密码是我设的，只有我能猜出来，如果我五分钟之后还没能上来，那就说明没人能引爆核动力舱了，你就让他回收安全索。”
“至于路明非，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操作齐柏林装具，所以进行水上行走也轮不到你去！”
“老大，我我我……”
“我是组长，你们两个是来配合我的，不要自行其是。”恺撒冷冷地说：“按照我说的做，如果我没能上来，楚子航接替我的位置。”
“我去吧，你是组长。”楚子航也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安全带上。
“听好。”恺撒用力按住楚子航的肩膀：“别以为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愿意为你们俩牺牲自己，你们的命也不见得比我值钱。我只是不愿意出现那种你们两个中的某一个死在这片海里而我活下来的局面，因为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讲我的这段人生，太耻辱了，耻辱到我可以为了这件事吞枪自杀，明白么？”
“你真是一辈子只为骄傲活着的人啊。”楚子航轻声说。
恺撒扭头，居高临下地看了楚子航一眼。
在深海八千六百米的深处，在恺撒海蓝色的眼瞳中，楚子航仿佛看见刺眼的阳光。
“它们……它们来了！”路明非嘶哑地说。
楚子航从下方的观察窗看出去，废墟的地面中涌出了猩红色的水雾，废墟地底流淌的龙血弥漫起来了，从地面的裂缝中爬出了细长的活物，它们撕裂笼罩自己的胎衣，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瞳孔是狰狞的金色，被龙血滋养之后的身体立刻恢复了太古时代的力量，爬着爬着它们就猛地窜了起来，摆动长尾急速地向上浮去。
它们从迪里雅斯特号侧面经过，却没有把哪怕一丝目光投向这亮着灯的金属物体。它们的眼中只有上方无尽的黑暗，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它们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封印，就要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去。
“蛇尾人身。”楚子航说：“这不是纯种龙类，它们生前也是混血种，所谓的高天原并非龙族的城市，它是混血种的先民建造的！”
“就像龙升天一样。”路明非喃喃地说。
上方的视野中，无数修长的影子正奋力地摆动长尾，熔岩照亮它们的身体，它们汇集在一起，像是金色的漩涡。
“等它们升到海面上就会变成棘手的东西，这种东西哪怕有一条被媒体捕获，明天全世界每份报纸的头条都是它。”恺撒说：“不过这不是我们的事了，交给那帮日本人吧，是他们的支援团队发挥作用的时候了。我们的任务只是把这里夷平，无论是彼得大帝号、胚胎还是高天原，这种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麻烦。”
“深海行走的装具最多只能支撑五分钟。”楚子航说：“我会让深潜器降低一点。”
“时间足够了。”恺撒钻进驾驶舱侧面的加压舱，反身扣上了厚达10厘米的舱门。
外面是不可思议的超高压环境，能在这种环境下使用的齐柏林装具不像普通的潜水服那样是人形的，它是一个近乎球形的金属设备，球形设备能够最大限度地抗压。
恺撒在脑海中最后一次复习操作流程，从正下方钻入齐柏林装具。高压生理盐水注入，头盔内的照明灯亮起，他用力握住金属义肢的操作手柄，向头盔里的麦克风吹气：“楚子航，试试通讯设备。”
“我这里听得很清楚，你能听见我说话么？”楚子航在驾驶舱中敲打麦克风。
“通话效果不错。”恺撒顿了顿：“你不也是骄傲的人么？”
楚子航一愣。
“只是你骄傲的方式和我不同而已，虽然你骄傲起来的时候让人不舒服，但如果你不骄傲的话，根本不配被我看作对手。所以，如果结局是我死你活……就继续这么骄傲地活下去吧。”恺撒继续道：“帮我转告路明非，不会操作齐柏林装具不是他的错，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加压喷嘴将齐柏林装具喷出，楚子航看见装具中的恺撒把手伸到球形的头盔里，向他竖起大拇指，不知是不是“凯旋”的意思。
……
“少主。”樱低声提醒。
“没事。”源稚生说。
在他们身后的须弥座上，小屋的门被推开，穿着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冷静啊！陈小姐！”乌鸦一路小跑的跟在她身后。
女孩的身影直奔源稚生而来，须弥座上的黑衣人们在樱的手势下自觉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没有给源稚生反应的时间，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女孩伸手抽出了他腰间的蜘蛛切，架在了年轻少主的脖子上。几乎是同时，蛇岐八家的精英们迅速靠拢过来，子弹上膛声成片地响起，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梳着利落高马尾的女孩。
“把枪放下！”樱厉呵。
黑衣人们面露迟疑。
“你们的敌人，是水下的东西。”源稚生很镇静，他的声音正正好好地传入了附近每一个人的耳朵：“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哈伊！”黑衣人们迅速散去。
“少主，是我的失职。”樱身边的乌鸦抹着头上的冷汗，躬身道。
源稚生摆摆手，轻声问：“陈小姐找我？”
“把迪里雅斯特号拉上来，立刻。”诺诺低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