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生日蛋糕就是青春的墓碑（三）
“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祝你生日快乐，李呀李嘉图……”
看来是一首搞怪歌曲，演唱者需要注意的最大要点应该是，千万不要唱着唱着就忍不住笑出来。
路明非完全转过身子的瞬间，一道身影同时扑向了他。
那人扑来的速度太快，路明非只来得及看清了一只摇摇晃晃的纯银色四叶草坠子，上面嵌的碎钻光芒在夜色中有些刺眼。
“生日快乐呀！小弟！”
真是一个慷慨的熊抱，还附赠一次挠乱头发和揪揪耳朵。
果然跟他心里想的一样，扑来的是个穿着一双慢跑鞋和一条贴身的牛仔裤，上身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蓝色竖条纹的短衬衫，头顶扣着一顶棒球帽，指甲上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的女孩儿。
这打扮，就连美甲的颜色都跟第一次见面那天如出一辙。
“同乐同乐……”路明非颤声道，从声音中那不自然抖动频率分析，他很可能是要哭出来了。
“很感动对吧？想哭就哭吧！”诺诺豪气地哈哈一笑，拍拍他的后脑勺。
“不是不是……”他虚抱着师姐的手也开始发抖：“你如果再用力点，我们就要掉下去了……这里可是天台啊！”
“哦，你说这个。”诺诺回过神来，一把将路明非扯回了安全地带。
“意境都被你破坏了。”师姐随手从袋子里抽出一根雪糕，撕破了包装纸叼在嘴里。
“生命诚可贵呀！”路明非挠挠头，问道：“师姐你怎么来啦？”
“放假了来看看自己的小弟，不行么？”诺诺笑嘻嘻地把胳膊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她的心情看来很是不错，完全把他当哥们儿对待：“怎么样，我独家编曲的生日歌？”
“好听好听。”路明非赶紧奉承，没办法，师姐的魔爪就在他脖子边上，这下是不得不从：“很有个性！”
“嗯，你还挺有品味。”诺诺满意地点头。
“我还以为师姐你正在和苏茜旅行呢。”路明非赶紧把话题从“不同风格生日歌的审美”上拉了回来：“莫非来我家楼上的天台也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苏茜她正忙着呢。”诺诺说：“她好像是邀请了楚大少爷来她家做客，估计楚子航明天就准备出发了，然后再跟苏茜一起回学校。”
“楚子航？去苏茜家？做客？”路明非傻眼了：“这是要见父母的节奏啊！”
“谁知道呢。”诺诺耸耸肩：“我不想去当电灯泡，所以就来找你玩咯，今天晚上无家可归，就住你家好了，不会不欢迎吧？”
“住住住住住住我家？！”路明非瞪大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我……我跟我弟弟住一个房间的……”
“那不是正好吗？我睡你的床，你跟你弟弟挤一张床。”诺诺的手指乱戳，装作指点他：“你得发扬主人家的待客之道呀！”
“这个这个，主要是……你知道的，我弟弟他身材比较……圆润……”路明非苦着脸：“恐怕他的床是挤不下两个人。”
“那你说说，应该怎么办？”诺诺微笑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心里给他做倒计时：“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
“这个这个，如果非要住的话，那就只能咱们挤一张床了……”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当然，为了保障师姐你女性的权益，咱们可以盖两条被子……枕头的话……家里好像没有多的了。”
“不错，考虑地很周到。”诺诺打了个响指：“你可以下楼准备收拾收拾了。”
“啊？”路明非缩缩脖子：“来真的啊？”
“废话，不然还是假的吗？”诺诺翘起兰花指弹他的脑袋瓜，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微微晃动着：“只是反一下，不是你收留师姐我，而是师姐我收留你，晚上去我那儿住吧。”
“我家就在楼下呀？”路明非不解。
“如果你回得了家的话，也不至于在天台上独自一个人舔冰棍吧？”诺诺说：“上楼的时候，我路过了你叔叔婶婶家门口，里面还热闹着呢。”
“我只是上来避避……等过一会儿他们散场了……”路明非还想争辩几句自己其实没有师姐想象的那么惨，不过诺诺不给他机会，果断又拆开一根冰棍塞进他嘴里。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上天台找你吗？”诺诺的视线看向远处霓虹闪烁的cbd区，瞳孔中似乎流转着星光，如她的四叶草耳坠般吸引着身边男孩的目光。
路明非茫然地摇摇头。
“是你的眼睛告诉我的。”诺诺笑了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晚上时常会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独自待着，那里有凉爽的晚风，还有只有你一个人能看到的夜景。”
“可是……”路明非叼着冰棍，含含糊糊地说：“这跟我的眼睛……”
“茫然里又带着点寂寞，除了要拼命的时候，你一直都是这样。”诺诺轻轻地说：“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发现这里的夜景，很美，不是么？”
“其实我原本没打算来的，生日祝福的短信其实也很早就编辑好了。但我突然觉得，还是得来一趟，来见见你。”诺诺捏捏他的脸，那股一贯狠呆呆的气势似乎不见了踪影，就只是很平静地说着：“我想着，要是我不来的话，路明非也许今天晚上还是会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还是会一个人偷偷溜到天台上发呆，可今天是他的生日呀，如果过生日的时候也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是不是？”
“我说过我会罩你，可我又觉得，罩一个人这种事，不是简单的帮他出几次头就好了，对么？”诺诺说：“作为一个称职的大姐头，陪自己的小弟一起过个生日的话，会让我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糟糕，所以我来了，就是这么简单。”
“可你刚刚还说自己是因为不想当电灯泡……”路明非心里其实是很为师姐的这番话感动的，但他动嘴的速度远胜过大脑的反应：“莫非，师姐你也是习惯性的找借口？”
“放屁，不许顶撞师姐！”诺诺的气势立马就上来了，身边可怜的路明非几乎是被一边倒的瞬间压制：“这两件事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说要给你过生日，就要给你过生日，跟我是不是电灯泡无关！”
“哦哦，好的好的。”路明非立刻虚抱着师姐的胳膊以示忠诚：“我很感动！今天是我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废话，今天是你成年的日子，本来就很有意义。”诺诺嫌弃地甩开他：“好啦好啦，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去吧，再有两天就返校了，趁这几天闲得无聊，我们可以去附近的景点逛逛，我记得你们这里有沙滩吧？正巧我好久没去过大海了……哦，记得把你的大袋子带走，里头的冰糕快化完了。”
“得令！”路明非拎着他装满冰糕和饮料的塑料袋起身道：“不光有沙滩，我连冲浪板都准备好了！”
“冲浪板？”诺诺一愣：“你买那东西干嘛？”
“未雨绸缪！”路明非得意且庆幸地说。
……
路明非打了个响指，楼道里一盏不太灵敏且有些昏暗的声感灯亮起，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叔叔婶婶家的大门。
客厅里静悄悄的，灯也没亮着，看来是已经散场了有一会儿了。
他踮着脚走向冰箱，努力控制着塑料袋刺啦刺啦的异响声，总算是把雪糕和饮料归置完毕后，又再度蹑手蹑脚地走向了自己和路鸣泽的房间。
客厅的厕所里传来了马桶的冲水声，随后厕所门被推开，叔叔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正巧撞见了手上提着行李，背上扛着冲浪板悄悄往外走的路明非。
“明非？”叔叔打了个嗝，疑惑地问：“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冲浪？”
“不是不是，有同学找我……额，去他家住两天。”路明非补充了一句：“大学同学。”
“大学同学？”叔叔脸上的疑惑更甚：“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啊。”
“名字叫……楚子航！”路明非灵机一动：“就是仕兰的那个楚子航，他跟我一样，都面试上卡塞尔学院了，现在是同学。”
“楚子航？”叔叔想了想：“我好像以前老听鸣泽念叨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是啊是啊，他家住城东的‘孔雀邸’，过两天我正好跟他一起返校。”路明非跟叔叔挥挥手：“那我走啦叔叔，明年见。”
“哦哦，去吧去吧……对了，早上太匆忙，忘了说……”叔叔又打了个酒嗝，边掉头跑回厕所边招呼他：“生日快乐啊，明非！”
“呕……”
……
火红色法拉利在高架桥上飞驰，副驾驶坐上的路明非透过侧面的车窗玻璃，呆呆地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cbd区。
叔叔家住在经济适用房里，楼顶的天台距离cbd区也很有些距离，但叔叔自诩消费是cbd级别的，喜欢招待朋友去那里的星级饭店吃饭，坐在舒服的椅子上，享受漂亮女服务员的温言软语，叔叔就很满足了，然后点几个经济实惠的菜，开一瓶最便宜的红酒。
在叔叔的描绘中cbd区的每一寸地面都贴着大理石，被水磨机磨得能照出成功人士挺拔的身姿，那里一切都是锃光瓦亮的，从意大利产的漆皮鞋到美女们的化妆镜，从楼顶的大屏幕到国际商务中心的玻璃幕墙，那里每个人都走得雄赳赳气昂昂，人生过得充实有意义。
也正从叔叔的描述中，过去没见过世面的路明非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跟他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做着远比打游戏更有意义的事。他很少有机会能去cbd区逛，即使去了也会在读不懂的外文品牌中迷失方向，也不敢走进那些成功人士聚集的场所开开眼界，在他的想象里那些人永远精神抖擞浑身名牌，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想去哪里，从不迷路也不无所适从。
可是真到了这里，他又觉得窝在房间里打打游戏的生活可能更适合自己些，哪怕毕业后如果加入执行部的话，优渥的薪资能让他负担得起cbd街区里的一间公寓，哪怕现在他的座驾是一辆售价几百万的超级跑车，哪怕为他开车的人是那个永远明媚的师姐，可这一切的也无法改变，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抵达cbd的那种心理。
霓虹灯光如海潮的cbd区，仿佛根本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只是空虚的海市蜃楼，不欢迎眼里时不时就会藏起迷茫的家伙。
“想什么呢？”法拉利驶下高架桥，在他们遇到的第一个红绿灯下，诺诺侧过头问他。
“没想什么啦，就是在发呆。”路明非用手抹了一把脸，挤出了一个微笑：“我给你讲个笑话，听不听？”
“讲。”
“一天，孟婆在煮孟婆汤，想尝尝咸淡，她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然后，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她又想尝尝咸淡，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诺诺用手锤他脑袋：“无聊。”
“饶命，饶命！”路明非抱着脑袋，赶紧岔开话题：“师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10月10号。”诺诺把手放回了反向盘上，没什么表情地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好奇，问问。”过了一会儿，他又支支吾吾地继续问：“师姐啊，九月份的时候……你有没有空啊？”
“九月份那么多天，我哪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空。”诺诺翻了个白眼：“要跟女生预约日期，得提早把时间说清楚，笨蛋。”
“可是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哪一天嘛。”路明非说：“前几天雷蒙德给我发短信来着，他说可能九月份就要跟他女朋友结婚了，但是具体日子还没定，就是提前招呼我一声。”
“你是让我陪你去？”诺诺一挑眉毛：“算是在邀请我当你的女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