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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冽若是无事,一般都是傍晚这个时辰过来坤宁宫看一眼上官承。

这次他来,进门便见到翟含景正抱着上官承,笑盈盈的逗着他叫“母妃”,在看到上官冽进来时,翟含景笑着一点上官承的鼻子:“看,父皇来了。”

上官承粉嘟嘟的小嘴嗫嚅了几下,仿佛是要说话,却还是只吐出两个泡泡。

上官冽不由微微扬起了唇角,但余光却看到翟含景飞快的皱了下眉头。

她仿佛不着痕迹的将孩子递给乳母,起身对上官冽行礼,但上官冽还是看到她刚刚点过上官承鼻子的手指有些僵直的伸在那里。

想起之前林青鸾蹲下与大公主说话,还顺手擦去孩子唇边的糕点渣,上官冽便感觉有些不满了。

自己生的,怎还嫌弃?

或许是误会,但上官冽已经没有心情去多探究,他问了乳母几句,知道大皇子吃的好睡得好,便点了点头,率先离开了殿内。

“皇上!”翟含景急急追了出来,上官冽冷眼回头看她,却现注意到出现在她手上的帕子,捏着帕子的手指,正是刚刚点过上官承鼻子的手指。

上官冽微微眯了下眼睛,又看向翟含景的眼睛:“皇后寻朕有事?”

“皇上,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不如留在坤宁宫用膳?”翟含景小心的试探着问道。

上官冽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片刻后笑了一笑:“好啊,正好朕也饿了。”

翟含景大喜过望,皇上日日来坤宁宫看大皇子,她不是没邀请过,但皇上基本每次都会拒绝,后来一次翟含景有事没去看大皇子,偏那回皇上还过来了。

翟含景慢慢才明白,要不要留下用膳,是看上官冽自己的心情,与她的邀约与否无关。

只不过她今日实在有事想问,便试着说了一句,万没想到上官冽能答应,当即便高兴的连声催着宫人去看小厨房的膳食准备好没有,又笑着与上官冽分享大皇子的一些趣事。

上官冽唇边始终含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晚膳用的也不算少。

这些都给了翟含景不小的鼓舞,她在心底打了几次腹稿,在撤了膳食,上了茶之后,终于开口道:“皇上,贵妃晋位之事……”

“嗯?”上官冽抬眸看她,眸中似乎还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翟含景便继续道:“贵妃刚晋位,便罚了良妃……妃位上总共就四人,贤妃被她逼疯,良妃被她禁足,这……”

她小心觑着上官冽的脸色,将话辗转着说出,“臣妾就是担心贵妃的名声,皇贵妃在咱们大盛朝可是头一份,万一传出些非议来,连累的也是皇上。”

“嗯,你说的也有理。”上官冽淡淡应道。

这话让翟含景信心大增,不由道:“那皇上可要轻罚贵妃,她也是无意……”

“她自然是无意的。”上官冽打断她的话,“贤妃自作孽,险些害了秋宝林的孩子,却又连自己宫里的胡婕妤都照料不好。她畏罪被吓疯,关贵妃何事?”

翟含景一时都没回过神来,只呆呆张着嘴看着上官冽:“皇上……”

“至于良妃,她对大公主疏忽至极,大公主是朕的孩子!却连身暖和衣服都没有,饭都吃的不按时辰!”上官冽忽然砸了杯子,语气中的冷意也越甚,“她连朕的孩子都照顾不好,只是罚禁足几日,朕真是要怪贵妃实在宽容了!”

“皇上!”翟含景被他忽然发脾气吓一跳,下意识起身跪在地上,“臣妾只是、只是担心贵妃……”

“皇贵妃。”上官冽弯腰,对上翟含景的眼睛,“朕的旨意已下,即便还未行册封礼,她已经是朕的皇贵妃。”

这一瞬,翟含景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的男人,再说不出一句话。

偏上官冽还要往她心里扎刀子:“说起来,当日朕在潜邸时,虽然皇贵妃入府只为侧妃,却也是封先帝旨意明媒正娶的侧妃,如今皇贵妃的位份,恰也配得起。”

配得起她的身份吗?

翟含景脑海里的理智之弦顿时崩裂,她几乎是吼着说出了心里话:“前朝摄六宫事的皇贵妃位同副后,都是皇后崩世后暂代后位的!皇上此时便立了林氏,是催着臣妾去死吗!”

上官冽也站起身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她。

翟含景不想哭的,眼泪却还是流了出来,她哽咽的看着上官冽:“臣妾,与皇上,夫妻十几年,又生育了大皇子,操持先帝后事,孝敬伺候太后,臣妾自认,并无错处,皇上为何要这般,对臣妾?”

憋了许久的话,她再也不想忍耐,说得出一句,便说得出全部,她痛苦的看着上官冽漠然的眼睛,忍不住追问:“臣妾身为皇后,却不能管理六宫,那臣妾这个皇后算什么?如今皇上又立了皇贵妃,六宫之权也交到她的手上,皇上!难道您真的想逼死臣妾吗!”

她几度哽咽,哭的险些说不成连贯的句子,这段话说完,几乎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匍匐在地上,哭声止不住,却还在努力问着:“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臣妾哪里做的不好,臣妾可以改,皇上……臣妾是您的妻啊!我们的白首之约,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这些话问的实在可笑,帝后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白首之约呢。

上官冽冷冷看着她,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想起十几年前站在紫荆花下的那个姑娘。

他骑在墙头上,有些狼狈,还有些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忐忑,但站在地上的那姑娘蓦然抬头,嫣然一笑,他却觉得值了。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也几乎是唯一一次的动心。

当年的那个姑娘,此时趴伏在地上哭的毫无皇后仪态,上官冽恍惚片刻,到底叹了口气,弯腰将翟含景扶起。

“皇上……”翟含景抓着他的胳膊,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那希望却不敢太多,只怕换来的是更多的绝望。

上官冽叹了口气,到底与她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你是皇后,承儿又是咱们的嫡长子,你……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何须计较那般。”

“皇上,臣妾……”翟含景忍不住想笑,眼泪却又落下来。

她别过头去,只觉得实在狼狈不堪。

上官冽温声道:“景儿,朕心里待你也与旁人不同,你该知晓的。”

翟含景被那曾经熟悉的称呼叫的心底一颤,她低下头去,匆忙擦着脸,不想让上官冽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难得皇上肯软下身段哄皇后,锦如也不想打破这一刻,她令人去湿了帕子,过去轻巧的擦干净翟含景的脸。

只是来不及上妆了,好在翟含景也才二十九,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的也不错,此时再抬起脸来,除了稍显成熟外,与那紫荆花下的少女几乎没什么区别。

上官冽轻叹一口气,难得的将翟含景抱进怀里。

锦如心中大喜,却不敢多看,好在刚刚翟含景哭之前已经清过场了。这会儿她连忙低头退了出去,给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留下独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