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夫人接着讲道:“……男人无奈只能跟着上了轿。抬轿子的人觉得轿子一下子沉了许多,都暗自诧异。回到妖怪府中,男人跟着女子藏进了房中。那妖怪回来一进门便直嗅着鼻子,问有什么人来过?怎么闻到一股生人气。女子便谎说定是去庙会沾了别人身上的气味。那妖怪又是打喷嚏又是摇头晃脑,好像这种气味令他很是难受。听女子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只让上酒上菜。男人已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饭了,如今见了妻子,心里的石头已然放下,看见饭菜上来,便忍不住上了手。虽然有女子为其作掩护,但一个女子哪里能吃得下那多的东西。虽然女子说是走的饿了,但妖怪还是起了疑心。加之一连几日都是如此,还有人常听到屋里女子在跟人说笑,进去后却又没人。妖怪便将那日去庙会的轿夫叫来相问。听说回来的时候轿子忽然沉了许多,他心里便有几分清楚了。这一日故意说要出门几日,然后偷偷折回来。女子不疑有他,便让男人现了真身。妖怪看得清楚,又故意做出动静,看见屋里的男人抓起身边的帽子一戴,瞬间便没了踪影。妖怪便出来去找他师兄。他师兄也是个妖怪,听他说完后,便给了他一截绳索。让他将绳索套在男人戴的帽子上。妖怪回来做出无事人模样,又上了酒菜跟女子吃喝,然后看准了照着酒菜消失的地方套了过去。男人一看被识破,扒腿就跑。只见那根绳索牢牢的粘在帽子上面,男人跑多远那绳子便能有多长,男人一直跑,那绳子便一直跟着。他没有办法,只得回到老和尚的破庙,向老和尚求救。老和尚让他摘下帽子戴在了一尊菩萨塑像上面,然后让男人躲了起来。……”
老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喝水。
应皇子哪有心思听这些哄小孩子的故事,只是看见大家都在担心大麻花兄弟两个,借此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至于老夫人讲什么,他根本没往脑子里去,只是在心里盘桓着大麻花他们可能出现的情况。撒子和徐子义也是在默默出神。所以都没注意到老夫人停顿下来。只有云儿和韶华急着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老夫人看见应皇子他们这样,也无心再讲下去了,便说:“哪有那么些后来。都说诌书捏戏,不过都是信口胡诌的,偏你们要刨根问底。”
“唉呀这还用问嘛。”皇妃说道,“肯定是那老和尚跟妖怪来了个终极pk,最后要不是收服了妖怪救出了女子,要么就是感化了妖怪,让他成全了这一对苦命鸳鸯。总之是花好月圆大团圆。”
夜里睡下了,皇妃才开解应皇子道:“放轻松一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们都是自愿跟着我们来的,来的时候就已经把生死考虑清楚了,你不需要把所有事都背在你自己身上。再说了说生死有命,……”
应皇子搂住了皇妃,把她的头按压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说下去。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紧紧的搂着皇妃,嗅着她颈间的气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皇妃轻拍着他的后背,嘴里低语道:“放轻松……,放轻松……,放轻松……”
不知道拍了多久,应皇子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鼻间的呼吸也渐渐沉重。知道应皇子睡着了,可皇妃还是一动不敢动,怕再把他惊醒。她抚摸着应皇子的后背,脊椎和肋骨清晰可辨。应皇子以前就不胖,现在更是瘦的皮包骨头。从小那样锦衣玉食的一个人,如今吃什么都一声不吭,上来什么吃什么。让人都忘了他从前是什么样的。皇妃反搂住应皇子,觉得像是搂着自己的孩子,心里一阵阵发疼。
土地真是个宝,不仅能产出庄稼,剩下的秸秆和叶子,还能烧火的烧火,喂牲口的喂牲口。只剩下两匹马四只羊,小麻花在的时候,每天收工回来的路上都会割一捆青草。如今小麻花不在,撒子就把田里的玉米秸秆割几根,连杆带叶丢给它们。
玉米丰收了,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堆了一院子。皇妃以前看到电视里面农家小院儿里挂着黄橙橙的玉米和红彤彤的辣椒,觉得是那样温馨,如今看着这满院的玉米却只有发愁。男人们将玉米拉回院子就没事了,剩下的剥皮,搓粒儿都是她们的活。院子里连个阴凉都没有,每天坐在大太阳底下搓玉米,皇妃感觉自己的这张老脸被风吹日晒的快要爆皮了。她现在没时间照镜子,便是有时间,只怕她也不敢照。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今年冬天不愁没烧的了。”云儿看着旁边堆成一座小山似的玉米轴说道。
“撒子不是说让留着喂羊嘛?”皇妃有气无力的搓着玉米说道。她学着云儿和韶华的样子,用两只玉米对搓,可还是觉得很费劲。
“撒子哥是说剥下来的叶子留着喂羊。”韶华道,“玉米叶子发甜,用来给羊攒膘最好了。”
“谁说只有土地是个宝?这玉米更是个宝。”皇妃说道,“玉米可以吃,叶子和杆子喂羊,剥下的玉米轴还可以生火,没有一点浪费的。”
韶华听出皇妃话里的揶揄,笑道:“可不是呢。这田里长出来的东西那都是宝。人不能吃的还有牛羊来吃,牛羊不吃的还有鸟来吃,便是鸟吃不完的还可以落地生根,来年又长出新的一茬。如此生生不息。”
“这话说的……好有哲理啊!”皇妃看着韶华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这么……有哲理?”
皇妃原本想说你怎么突然这么聪明,又觉得不太好,可又一时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所以,这么了半天,还是说哲理,也不管通不通。
“什么叫哲理啊?”云儿问。
“哲理就是……”皇妃抠了抠耳朵,她也不知道哲理具体是什么意思,只能抽象的解释道,“就是很有,……,就是很深奥,很有……道理!的意思。”
“哦。”云儿点头,知道这是夸人的话。
搓好的玉米粒装进麻袋里,跟麦子一起垛在西房里。袋子不够用了,就把玉米棒子一排一排放在袋子上面。西房里凉快,方便保存。
大麻花哥俩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回来。原来他们一直跟着张明儿走出了草滩,看清西边的出口才回来。不仅找到了猪,还赶回了一头大黄牛。撒子看着那头牛爱不释手,欣喜的说道:“正愁着怎么翻地呢,老天便又送来了一头牛!真是啊米躺房。”说着又拍了拍黄牛厚实的脊背,“有它还愁什么!”
皇妃问了云儿才听知道撒子说的是阿弥陀佛。笑了好久。
虽然是夜饭,但云儿还是挖了好些的腌肉,烩了茄子豆角土豆。锅边贴了一圈饼子,剩下的几块饼子拉得长长的就煮在了菜上面。太阳已经落在了西墙下面,院子里终于有了些许的阴凉。韶华吃饭那一片洒上水,摆上桌凳。男人们照例围桌而坐,一边等饭熟,一边听大麻花说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
“……张明儿那个鬼东西,还真让他猜着了。从前面走确实也能出去。只是要偏南一些。坐着马车也就是八九天的路程。”大麻花道。
“那你们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云儿拿上碗筷来,嘴里问道。
“唉呀你听我慢慢说嘛。”大麻花还要卖关子,小麻花抢先说道:“最西边接近出口的那一片地方,草已经都枯死了,都是沙子。张明儿说要是不想办法,只怕这片草滩迟早都会被沙子侵占,也成了沙地。我们就一直往南走到头,想看看南面是什么样,是从南面绕回来的。”
“南面可也是沙地?”应皇子问。
大麻花点头。“草滩只怕原本一直是顶到山坡脚下的,可如今距离山坡有好几丈,沙子里都是枯草根。”
“那最南端到此有几天路程?”徐子义问。
“我们赶着猪和牛也就是走了七八天。”大麻花道。
“那此地就是东西宽南北窄。”徐子义比划着说道。
“我们是在草滩的正中,往东应该也有往西去的这段距离。”撒子点头道,
“什么时候有了空闲该是把草滩四周都查看一番才是。若不是张明儿提醒,我们还以为守着后山便可以高枕无忧。”应皇子刚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
皇妃看在了眼里,真想上去替他舒展开了。这也难怪,刚解决了粮食和官兵的危机,这又遇到了沙子的危机,还有出口。原来此地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隐蔽与世隔绝,而是条条大道都能通往这里。不止是应皇子,连她也一下觉得不安全起来。
“那,官兵来的时候路线若是稍有偏差,是否就能直闯到这里?”撒子想到这一点,不禁后怕。
“那倒不至于。”大麻花道,“此地之所以水草丰沛,是因为四处皆是高山,一重有一重,根本无路可走。张明儿走到头出不去,只得又折返回来,中途不知从哪里绕了出去。”
大家一听他这样说,才稍稍放下些心来。
“反正是还有出口,要不他怎么能绕得出去?”皇妃道。
“这倒是。”大麻花也承认这一点。
“有出口,那我们这里就不安全。”皇妃道。“说不定还有很多的出口,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出口也不怕。只要官兵不来,别人谁会到这里来?”大麻花道。
“到官兵来了就晚了。”皇妃道,“老夫人常说筷头细的窟窿椽头粗的风。很多事情你看着好像不重要,可一旦危险来临,就会成为致命的缺陷。”
皇妃看着应皇子和徐子义,“小麻花一天的守着后山,张明儿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了。你们想想,要是有人从别处进来,我们能守得住吗?”
“守不是办法,只有堵才能一劳永逸。”应皇子道。“且待秋收完毕再做定夺。”
“这下一冬天又有的活干喽。”撒子说道。语气里也听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如今又有吃又有喝,便是做些活也无妨。”徐子义决定了明年一开春就要去山北,所以想趁着他在,能把应皇子他们尽量安排的妥妥帖帖,他走的也放心。所以头一个赞成。“要知我们是要久居于此的,谁也不知官兵明年会不会再来,不如早作打算,免除后患。”
“是啊,我这一路看了,此地并无什么野兽。若是再封住来路,让官兵无从进来,那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大麻花道,“虽是孤寂些,但天是王大我们是王二,不用受人管束,更无需担惊受怕,倒也自在。”
“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猪?”饭熟了,皇妃咬了一口腌排骨,想起来问道。
“嗨呀!”说起找猪,大麻花笑道,“真是叫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一路也没看到个猪的影子。是张明儿说起沙地,我想着来也来了,不如绕着四周看看,回来也能给皇子做个参谋。虽料就在南面坡底下发现了这窝猪,那里有一片白菜地,这窝懒猪就在菜地边上。”
“那那只牛呢?”韶华问,“还是一头母牛。正好能给老夫人和小丸子补补身体。”
“要不是这头母牛,我们就得吃着草回来。”大麻花道,“我怕张明儿带的干粮撑不到他回去,就把我们带的干粮又给了他一些。绕这一圈,干粮早就吃完了。回来这一路全靠喝牛奶。”
“怪不得哥俩都白白胖胖的。”撒子笑道。“不过你们这一趟走的有功,又是猪又是牛,这下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张明儿可是说了,他明年一开春就会再来。”大麻花道,“看样子是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