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辽三人来到晋王官房,有从事把他们领到参谋室,只见晋王郭宋正弯腰站在桌前,望着桌上一幅辽东地图前沉思。
张谦逸微微笑道:“殿下,好像新罗特使朴泽恩接到了新罗的快信,估计他这两天又要来催促物资了。”
朴泽恩最终熬不过新罗的严峻局势,放弃了漫天要价,和朝廷达成了支援协议,朝廷承诺支援新罗五万套兵甲,十万石粮食,但运送支援物资的船只却迟迟没有出发,朴泽恩也急了,三天两头来找张谦逸要求发送物资。
郭宋笑了笑道;“三位来找我,不是为了谈新罗之事吧?”
张谦逸把政事堂的决议书呈给郭宋,“这是政事堂建议罢黜小皇帝李绣的提议,恳请殿下过目并批准。”
郭宋点点头,“去官房谈吧!”
众人来到郭宋的官房,郭宋请三人坐下,仔细看了建议书,又问道:“李氏宗室情况如何?”
张谦逸道:“微臣也要求宗正寺卿进行了说明,李唐宗室几乎已经绝嗣,目前只剩下小皇帝一人。”
“那政事堂有没有讨论,罢黜了小皇帝,谁来继承大统?”郭宋又问道。
三人面面相觑,杜佑索性直接了当道:“除了殿下之外,谁还有资格继承大统?”
郭宋笑眯眯道:“你们啊!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吗?谋朝篡位的帽子我可不想戴!”
“那依殿下之见呢?”潘辽问道。
郭宋负手走了两步,对三人道:“我并不是虚伪之人,我不否认,目前我确实最有资格继承大统,但改朝换代这种事情,最好形成满朝文武共识,最好是形成天下共识,满朝文武都支持,天下人都支持,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杜佑有点明白郭宋的意思,他笑道:“殿下的意思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合法合理!”
郭宋点了点头,“杜相国说得一点没错!”
郭宋没有立刻批准他们的罢黜提议书,但也没有把提议书还给他们,而是把提议房。
从晋王书房里出来,潘辽一头雾水问道:“杜相国,晋王殿下是什么意思?”
杜佑微微笑道:“殿下其实说得很清楚了,要满朝文武形成共识,要天下百姓形成共识,就是说,我们现在太仓促了,没有征求满朝文武意见,也没有安排时间让天下百姓讨论,就直接做出决定,国不可一日无君,罢黜了小皇帝,谁来上位?”
说到这,杜佑又直接质问张谦逸道:“张相国今天主持议事进行表决,为什么事先没有和晋王殿下沟通?”
张谦逸愣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顿时不满道:“杜相国认为我没有和晋王殿下沟通?”
“如果沟通了,殿下就不会说我们做得不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张谦逸忍住怒气道:“我确实给殿下汇报了,殿下确实同意我今天召集政事堂商议此事,把三位准相国请来一起议事还是他的建议,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殿下又会认为我们的提议不妥,我同样是一头雾水,杜相国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就是如此!”
说完,张谦逸摇摇头,转身快步走了。
“张相国请留步!”杜佑连忙喊道。
张谦逸停住了脚步,冷冷问道:“杜相国还有什么要询问?”
杜佑上前两步,歉然道:“是我不对,我见宗正寺的官员也来参加议事,我还以为是张相国故意请来,我误会了张相国,向你道歉!”
“杜相国现在想通了?”张谦逸似笑非笑道。
“刚才一下子豁然开朗,我完全明白了。”
潘辽苦笑道:“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杜相国能否也让我豁然开朗?”
杜佑呵呵一笑,“不如这样,我中午请两位喝酒,也算是我给张相国赔礼!”
张谦逸心中的不满已经消失了,他微微笑道:“赔礼就不必了,不过能让杜相国破费,也是一件事不容易之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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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门外大街的太白酒楼内,杜佑三人在三楼的一间雅室内坐下,他要了两壶酒,点了七八个菜,他给两人斟满一杯酒笑道:“我们先喝一杯再说!”
三人喝了一杯酒,潘辽拾起酒壶,给三人满上,笑问道:“我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先解惑再说!”
张谦逸也坐直身体,他也很想知道晋王殿下的心思。
杜佑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忽然一下想通了,今天政事堂议事,恐怕晋王殿下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
潘辽和张谦逸都若有所悟,尤其是张谦逸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殿下昨天同意明明自己举行政事堂议事,但今天结果出来了,他又说政事堂操之太急,前后态度很矛盾,‘试探’两个字,就解释了一切。
潘辽点点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张谦逸沉吟一下又问道:“那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杜佑意味深长的笑道:“政事堂的提案,晋王殿下并没有还回来,说明他会批准,但不是现在,我没猜错的话,《京都快报》和《天下信报》很快会进行舆论引导,引导天下人谈论此事,这个不用我们操心,晋王殿下会安排的,但我们需要在满朝文武上达成共识。”
“那具体该怎么做?”
张谦逸知道杜佑已经胸有成竹,他也懒得多想,直接询问他。
杜佑不紧不慢道:“很简单,给满朝文,征询所有人意见,不光是朝廷官员,还有地方官,下到每一个县,县令、县丞、县尉、主簿都要表态,然后收集起来后进行统计公布,只要天下大多数官员都认可晋王殿下继承大统,这就是合法合理了,最后由太后颁旨,那么晋王殿下继承大统,就水到渠成了,而且我认为晋王殿下所说的天下人赞同,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都赞同杜佑的方案,潘辽沉吟一下又道:“恐怕这个征询意见会需要很长时间,没有半年时间休想完成,尤其丰州、河西、安西那边,至少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派人去,是不是时间太长了一点?”
杜佑微微欠身笑道:“为了社稷的长治久安,这点时间不算什么!”
张谦逸也道:“杜相国说得有道理,明天议事堂七相聚一下吧!这件事拿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来,最好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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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时分,一辆马车驶入了长安崇德坊,在韦氏前家主韦涣的府门前停下,长安韦氏去年换了家主,由户部侍郎韦应物接替了韦涣。
这是由韦氏宗族会决定,这些年韦涣得不到晋王重用,恼羞成怒之下拒绝出任任何官职,甚至在多个场所公开抨击晋王郭宋,使得韦氏宗族会对他也开始不满了,加上韦涣的儿子韦敏不争气,肆意欺压族人,韦氏宗族会一致认为韦涣损害了韦家的利益,便在去年把他赶下了家主之位。
马车刚刚停稳,尚书左丞裴延龄从马车里下来,等候在门口的韦涣幼子韦敏连忙迎上来,躬身施礼,“小侄参见世伯!”
裴延龄出身蒲州裴氏,他和韦涣是亲家,裴延龄的次子裴鸿远娶了韦涣之女为妻,这也是世家之间世代联姻的一种体现。
裴延龄呵呵笑道:“你父亲呢?”
“家父在书房等候,特让小侄替他迎接世伯!”
“好,前面带路。”
韦敏领着裴延龄向府内走去,不多时来到了外书房,韦涣已在院门口等侯了。
韦涣笑眯眯道:“欢迎亲家翁!”
裴延龄拱拱手,“打扰老弟了!”
韦涣把裴延龄请到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侍女给他们上了茶,韦涣对儿子道:“你在院子里等着,暂时不让人来打扰。”
“孩儿遵令!”
韦敏行一礼,把门关上出去了。
裴延龄望着韦敏的背影笑道:“小敏越来越儒雅了!”
韦涣微微叹了口气,“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讲规矩,太讲尊卑,可现在世风日下,尊卑不明,连嫡子斥责庶子也被人诟病,我们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了。”
裴延龄淡淡道:“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迎之,上位者不讲规矩,随意废除奴籍、贱籍,甚至内宫也尊卑不明,不讲秩序,你还能指望庶子们会怎么尊重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