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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许士则也直接了当的回答。
郭宋负手走了几步,缓缓道:“最近两年李武俊和朱滔颇有勾结,一直想谋太原,上次朱滔入侵太原,里面就有李武俊的军队,我攻占洺州,实际上就是为了镇住李武俊,不准他再和朱滔勾结,许先生也知道,滏口关正好位于相州和洺州之间,如果我是想对付魏王,那我一定是占领相州,而不是占领洺州。”
郭宋这番话有点模棱两可,占领洺州是因为有崔家做内应,当然很容易得手,并不代表他们以后就不攻打相州了。
但许士则出使来见郭宋,也只是希望郭宋给一个不攻打相州的承诺,然后他们就能撤军了,他们也无法应对怀州和洺州的南北夹击,至于以后郭宋是打冀州还是相州,谁知道呢?
“那怀州呢?”
许士则又问道:“殿下攻占怀州,难道不是为了夺取相州?”
郭宋微微一笑,“们想多了,我之所以决定攻打怀州,是和江淮局势有关,朱泚扫灭了吴少诚,有渡江入侵江南的企图,韩滉派人来向我求救,所以我攻占怀州,兵指洛阳,这是围魏救赵之策,朱泚胆敢渡长江攻打江南,晋军就会渡黄河攻打洛阳,和们没有一点关系。”
许士则故作长长松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殿下这次并没有攻打魏国的计划。”
“这次确实没有,但以后我不敢保证。”
停一下郭宋又微微笑道:“我郭宋虽然不是金口玉言,但作为晋王,我也是一言九鼎的。”
许士则大喜,起身行礼道:“那我就回去禀报魏王,我们也可以撤军了。”
“尽管撤军,一两年内,我对相州还没有兴趣。”
郭宋停一下,又意味深长地问道:“虽然我承诺不打相州,但我知道们和李武俊是有盟约的,如果李武俊希望们出兵洺州呢?”
许士则很干脆回答道:“魏王说,只要殿下不是攻打相州,洺州和我们无关,去他娘的盟约,这是魏王的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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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县大营内,魏王田悦眯着眼听完了许士则的汇报,他手指关节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回头问军师王侑道:“军师觉得可行吗?”
王侑也是年过中旬,却长得身材瘦高,气质儒雅,颌下留了半尺长的黑须,看起来就像个很有名望的大儒,事实上,他也是州学博士出身,辅佐田悦十几年,从未失算,深得田悦信赖。
王侑点点头,“他说的理由有些牵强,对付朱泚没错,但同样也威胁我们,不过他说一两年内不会进攻相州,这一点我相信。”
“为什么?”田悦立刻坐直身体问道。
“理由很简单,第一,他的战备需要时间,滏口陉运送物资不便,需要耗费时间来积攒物资,他从清河崔氏借调船队就是为了运输物资;其次,他不会两面树敌,既然他把目标选中李武俊,那他就会集中精力和兵力灭了李武俊,然后再考虑进攻其他人,或许是我们,或许是朱滔,我个人觉得朱滔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主要是朱滔控制了井陉,直接威胁太原安全。”
田悦负手走了几步,“军师说得对,他确实不会两面树敌,攻下怀州也主要是为了牵制我们,如果是我,我也会集中兵力收拾李武俊。”
一旁谋士扈萼忍不住道:“或许郭宋攻打洺州只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是攻打李武俊,但实际上,他的目标就是相州,卑职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王侑脸一沉道:“万事皆有可能,但我们只能选择最有可能的一种,如果要面面俱到,最后肯定是面面皆顾不到,就算他攻打相州,对我们也不是什么致命之伤,反而会造成李武俊和我们联手夹攻。
郭宋能走到今天,从来不是靠冒险,而是稳定后才出兵扩张地盘,站稳河西后再出兵安西北庭,才出兵陇右和朔方,却不急于攻打关内,而是和朱泚签署停战协议,为什么?他需要巩固陇右和朔方,攻打河北也一样,如果他不在洺州站稳脚跟,绝不会轻易出兵,所以我们才能判断他一两年内不会攻打相州,扈先生不要误导了王爷!”
扈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抢白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嫉恨地盯了王侑一眼,便沉默下去了。
田悦对谋士们的内斗早已司空见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还在回味郭宋捎给自己的话,他负手走了几步,意味深长笑道:“他居然要我送魏州的泥土给他,可以啊!下次我就送给他,就看他敢不敢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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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确信郭宋不会攻打相州后,田悦下令撤军,八万大军陆续撤离了相州,只留下一万军队驻守安阳,随着田悦军队撤离,原本屯集在怀州和相州边境的一万晋军也随即后撤,改驻在黄河北岸,兵指洛阳。
田悦的撤军俨如迎面泼来的一盆冷水,将李武俊的反攻之火浇灭,原本蠢蠢欲动的李武俊再次偃旗息鼓,不得不退军返回信都县。
李武俊心中恼火万分,派使者去魏州大骂田悦背信弃义,田悦被骂得恼羞成怒,下令割掉使者耳朵,将其赶出魏国,李武俊大怒,将魏国驻信都的使者也割掉耳朵,赶出赵国,两家盟约由此破裂。
在田悦率军退回魏州不久,郭宋也率领三千军队离开洺州返回长安,他封姚锦为镇东将军,率三万军队坐镇洺州,又任命司马刘强为转运使,负责从河东向洺州运输粮草物资。
一触即发的河北战事又渐渐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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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北有一条小石头巷,巷子最里面是一座占地只有三分的小院,这里是少府监治署令李维瑾的家.
李维瑾是关中咸阳人,原本在矿监负责冶炼铜锭,只是一个小吏,因为他炼出铜锭纯度高,被当时的少府寺卿关衡看中,把他调来长安铸钱,出任从九品的铸钱监计官,也就是负责铸钱配方。
在太府寺一干就是十年,他在任这些年,也是安史之乱后铜钱品质最好的几年,他因为业绩卓着,一步步从从九品的计官升为正八品治署署令,但他出身低微,没有后台背景,升到八品后就到顶了。
泾源兵变后,他也随着百官的南迁大潮,带着妻儿来到成都,继续出任治署署令之职,租下了一间小院子,总算是安顿下来。
但从去年开始,南唐财政日趋窘迫,俸禄常常数月不发,中下层的官员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房租一个月一千文,还有平时的吃穿用度,根本就入不敷出,他们家也陷入贫困,家里的两个仆妇也辞退了,只剩下娘子杨氏的陪嫁丫鬟阿春,因为和李维瑾有了实质关系,不好遣走。
为了补贴家用,杨氏和陪嫁丫鬟阿春只得替人浆洗衣服,十三岁的儿子无钱读书,被迫辍学在家里自学。
今年情况的更加严重,已经五个月没有发俸,朝廷里也无事可做,家里所有积蓄都已花光,还欠了一屁股债,都变卖的也卖光了,每天只能吃一顿饭,李维瑾心急火燎,压力太大,不幸病倒了,杨氏把陪嫁来的最后一根银钗卖了一贯钱,给他抓药治病。
房间里,李维瑾对照顾他喝药的妻子道:“我听说云南那边要冶炼一批铜矿,不如我去趟云南,可以得到五贯钱的补贴.......”
不等他说完,妻子杨氏便按住他的口,“别说这种傻话,都说云南那边瘴气重,夫君现在染病,去云南肯定活不了的,为了五贯钱送命,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说完,杨氏忍不住哭了起来,望着妻子缀满补丁的袖子,李维瑾长叹一声,“我真的无能啊!”
“夫君,要不我回娘家借点粮米?”
“不去!”
李维瑾断然道:“我宁可饿死,也不要去看兄嫂的脸色。”
杨氏拭去泪水,低头想了想道:“要不....我和阿春再接点别的活计吧!看看能不能替豆腐店磨豆子,磨一夜能挣二十文钱。”
“不行!那个豆腐店掌柜没安好心,看们眼神都不对,让们夜里去他店里,以为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夫君,我绝不会......”
“不行,娘子,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敲门声,杨氏脸色大变,惊颤着声音道:“一定是....是房东又来了。”
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房东,房东威胁他们,再不交房租,就把他们全家赶出去,堂堂八品官被赶到大街上,颜面何存?
工部员外郎周循一家上个月被房东赶到大街上,沦为全城笑柄,她可不希望自己家也这样。
丫鬟阿春开了门,只听她问道:“们找谁?”
“请问这里是不是治署令李维瑾的家?”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李维瑾和妻子对望一眼,不是房东,杨氏连忙道:“我去看看!”
她站起身快步向院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