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益州事件,原本比较轻省的各京中衙门一下子事情就多了起来,整天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尤其是大司农蒋泓辙所管辖的部门儿。
夏收刚结束不久,正值各州府向朝廷缴纳赋税钱粮的时间节骨眼儿上,现在又来了这么一档子事,那简直就是忙上加忙,对于他们部门的人来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有的甚至通宵达旦地连轴转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
因为他们的顶头上司马上要去往蜀地运回那些乱臣贼子们这些年来贪墨的赋税钱粮还有物资,所以他们需得提前做好准备事宜,将小殿下呈报上来的那些相关账簿账册什么的给清理和核算出来,不然到时候到了蜀地之后可就又得手忙脚乱的了。
“听说因那事的又牵连出了几家,这会儿也下了大狱等待着发落呢,还有那南阳王因这事已经被吓得几天都没能上得了朝,这会儿也正病着呢。
我着人去打探过了,是真的病了,不是装的,据说是几天都没能出院子,一直躺在床上,饮食也是食的很少,几乎端进去多少最后端出来还是多少。
唉,何淼,你说这南阳王不会就这么地给吓死了吧?”看着眼前端坐着一脸严肃神色喝着茶的年轻男子,陆詹士就忍不住地打趣着说道。
何淼嘴角就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痕,“就这么点胆色,也想去争那个大位?”
陆詹士就道,“可不是么?你说他这又是何必呢?做个闲散的王爷不好么?天天的吃好的,喝好的,还能耍好的,那日子别提有多逍遥自在了!”
何淼就道,“这就是所谓的庸人自扰!”
陆詹士突然凑近他就道,“唉,你不打算去将长公主要带给他的话说与他听,可别到时候真的被吓死了误了小殿下的大事?”
何淼就道,“急什么?这不是还没到快断气的阶段么?就让他的心灵再饱受两天的折磨吧,这样他才能记忆更深刻些!”
陆詹士盯着他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何淼,我咋感觉你变坏了啊?”
何淼斜睨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我一直都是这样,倒是你给嫂夫人和孩子们要带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后天我可就要回去了。”
陆詹士就道,“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
何淼就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虽说京中最近是处于一种高独紧张的气氛之中,但那也只是针对那些犯了事或者与此事有干联的家族或家庭,像那些没犯事的,也与此事件无关联的人家则是该怎么生活就还是怎么生活。
这天,京中某一宗室王爷家的老王妃满六十大寿举办寿宴,很多人都受邀参加,韩王府的韩王妃和荣郡王妃以及老皇帝目前还在京中的几个儿子们都有在受邀之列。
在用过早上之后,韩王妃就带着自己的儿媳和几个孙子孙女们去了那宗室王爷的府上,几个晚辈在同那老王妃见过礼之后就被府上的同辈姑娘公子们领去了别处玩耍了。
那宗室王爷家也有一片荷塘,此时正值荷花开放,那里聚集了不少的人在赏荷,萧蔷堂姊妹几个也就朝了那处走去。
然,就在他们走拢之后就看到原来萧婕也在那里,而且还是被人簇拥着的。
“阿蔷,你可总算是来了,我们刚才都还在说你的好姐妹沈蕴就要被处斩了,你特定是很伤心,都以为你不会来了呢,”看到她来萧婕的嘴角就仍不住地扬了起来,可是那眼神却是带着极尽的嘲讽。
萧蔷自然知道她是不安好心,但也没有动怒,而是道,“安陵郡主此言差也,沈氏一族乃乱臣贼子,我又怎么可能与那沈蕴是好姐妹呢?”
萧蔷就冷哼道,“你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在那沈家还未出事之前,你和那沈蕴,还有赵燕秋她们几个不都是十分要好的好朋友好姐妹么?怎么,人家现在一落难你就赶紧要同人家撇清关系?阿蔷,做人可不带这么势力的?”
萧蔷的嘴角也就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安陵郡主此话又错了,我跟沈蕴等人撇清关系可不是今日才撇清的,早在那次你我一同参加沈蕴在他们家城外的庄子上所举办的赏花宴的时候我便已经与他们撇清了。
那一次她们一个个的为了巴结讨好别人,可着实让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捧高踩低,什么叫做连纸糊的姐妹情都不如?
所以啊打从那次之后我便认清了有些个姐妹情啊也不过如此,所以再后来你们可还曾看到过我再有去参加过谁人所举办的什么宴会了么?”
一旁的赵燕秋和阿薇等几个女孩子脸就微微地红了红,一副有些羞愧难堪的模样。
有人就窃窃私语道,“好像是没看到过哈?”
“是啊,原本我还以为是人家没有邀请她,原来是她自己不想去啊?”
萧蔷又就道,“所以啊我与那沈蕴等人之间早就没有了干系了!既然没有了干系,又何来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说?
倒是安陵郡主你,好像打从那之后她们就跟你十分的熟识了,且也成了无话不谈的交心好朋友,你这么地为那沈蕴鸣不平我倒也是能理解的,不过你莫不是觉得陛下对他们的定罪定错了吧?”
“你?!”萧婕的脸色顿时就难看的不行,那看着萧蔷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撕了。
萧蔷毫不示弱地与她对视着,“沈家盗采盐矿,豢养大量的部曲和私兵,又从他国购买大批量的铁矿石私造大量的兵器,罪证确凿,乃系乱臣贼子之辈,我等不与其划清界线,难不成还要与之同流合污不成?
安陵郡主刚才所言,倒是让我觉得你这是对陛下对哪些乱臣贼子的定罪的一种大不满啊?既然如此,那要不然安陵郡主您就去向陛下替那沈家求求情吧,说不定陛下会看在您是他亲孙女儿的份上给您这个面子也不一定,到时候那沈家定是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萧婕狠瞪着她,“萧婕,你胡说八道什么?皇祖父怎么会判错呢?你休要在那里陷害我?再者,我哪有跟那沈蕴熟识了?还交心的好朋友呢?我萧婕交友会那般不慎么?”
萧蔷就道,“我可没陷害你,而且我也从不陷害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你?!哼,强词夺理!”萧婕狠瞪着她,一甩衣袖,随即便领着人气哼哼地走了。
看着萧婕气急败坏地领着人离去,萧蔷就无语地朝天翻了一个大白眼儿,然后也就领着人离去了。
刚才她的话说的那般明白,自然也不会有人不知趣地往上凑,所以萧蔷堂姊妹几人就直接地朝另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走去。
在去往那处地方的路上,萧蔷的一个堂姊妹就犹豫着地与她说道,“阿蔷,你刚才那般不给那安陵郡主面子,会不会不好啊?”
萧蔷就道,“又不是我去招惹她的,你们也知道,是她来惹我的?”
“可她毕竟是南阳王的女儿,陛下的亲孙女儿,她父王可是储君之位的有力角逐者!这万一.......“
萧蔷直接将她的话给打断,“那又怎样?是陛下的亲孙女儿就该仗势欺人么?陛下的亲孙女儿难道就不应该讲理么?”
她的哪个堂姊妹就低垂下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宴会结束,回到王府自己的院子,萧蔷实在是忍不住了就问鸢尾,“你今日是怎么了,怎的一个劲地盯着我的看?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鸢尾就摆手,“不是,没有,没有,郡主的脸上好着呢!”
“那你为何盯着我看?”
鸢尾就道,“郡主,奴婢发现您今日不大一样了呢!”
“怎么这么说?”
“郡主,奴婢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说!”
鸢尾就道,“以往咱们遇着了那安陵郡主,郡主都是息事宁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是不与她计较的,可是这一次郡主您怎么就不忍了呢?”
萧蔷就道,“需忍的时候则忍,不需要忍的时候就不忍,通过这次的事件,我看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蜀国公主在叔皇祖的心目中仍旧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哪怕是她伤了脸毁了容,她在叔皇祖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是无可撼动的。
那南阳王府企图与沈怀结亲来增强自己的实力,哪知却被萧黎给团灭了,这个时候的南阳王府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呢。
那萧婕那个蠢货,这个时候她都还不懂得收敛锋芒,低调做人,还在那儿摆她皇帝的孙女儿的臭架子呢。
阿黎既然能灭了那沈氏一族,那就摆明着萧黎姑侄俩对那南阳王甚是不满,同时也就说明了她们姑侄俩在储位的争夺赛中是不会站南阳王府的。
没有了她们姑侄俩的支持,那南阳王想要成为储君,甚至是下一任帝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本郡主为何还要容忍萧婕那个蠢货?”
那鸢尾就点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奴婢明白了!那郡主啊,奴婢以后遇到了那安陵郡主身边的丫头也就不用跟她们客气了!”
萧蔷就眼神犀利地说道,“不用客气,客气什么?你可是我的丫鬟!咱们只要不在外面主动招惹麻烦,若是遇到麻烦了也无需退让!”
“喏,”鸢尾随即就欢快地应着,她觉得从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王爷,何淼何统领求见!”管家刚伺候完萧函喝了药,扶着他躺下,一个王府大门的守卫就前来禀告道。
萧函就看向那管家,“何淼他来做什么?”
那管家就摇头,“王爷,要不属下去将他给打发了,就说您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萧函就摆手,“不,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萧黎和萧瑜姑侄俩身边的人,而且还是其心腹,他来绝对是有事情的,”说着他就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同时也对着那个守卫道,“你去将他请进来就隔壁的茶室里。”
“喏!”那守卫领命而去。
那管家赶忙走过去将萧函从床上扶起来,然后又给他披上衣裳,搀扶着他下床去往隔壁的茶室。
何淼随着那大门守卫来到隔壁的茶室,然后就看到一脸病容的萧函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此刻的他俨然就是一个行将就木了的枯蒿老者,哪还有半点的皇子亲王气派可言?
见着他这副样子,他先是一怔,随即走也过去见礼,“微臣见过南阳王!”
萧函端坐在主位上一副有气无力地样子摆了摆手,“何统领不必多礼,身子不争气,让何统领见笑了。”
“王爷客气了!”
萧函示意何淼请坐。
何淼微点头,走过去坐下。
然后萧函就问,“何统领今日来府上不知是所谓何事?”
管家亲手为何淼奉上一盏茶,何淼点头致谢,然后回答萧函道,“我家长公主有一句话要微臣捎带给王爷。”
萧函的心里面就打起了鼓,可是面上却是极力地维持着镇定的神色,只见他端起旁边的茶盏就饮茶道,“哦?阿瑜要你给本王带句什么话?”
何淼就看到了屋里侯立着的几个丫鬟一眼。
萧函随即就命那几个丫鬟退下。
待那几个丫鬟下去之后,萧函就道,“何统领这下可以说了。”
何淼就又看了那管家一眼,却见萧函道,“此乃我府上的管家,无需回避,何统领但说无妨。”
何淼就点了点头,然后就道,“王爷,明人不说暗话,此次事件牵涉有多广王爷心里面应该很清楚。
我家长公主让我带话给王爷,说:王爷可以不顾念手足血脉之情,将手伸得很长,但是她跟小殿下却不能不顾及骨肉血亲之情,这回她们是不会将您和沈怀相勾结的那些证据呈报给陛下的,但是也希望您能好之为之!
同时她们也希望您能将沈怀以薛柔母亲潘氏的名义储存在大魏钱庄里的那些钱财给想办法交还给朝廷,毕竟那些都是不义之财,是他们这些年来贪墨的朝廷赋税,还有盗采的盐矿赃款。”
萧函听了他的话,一巴掌就拍在了案几上,一双愤怒地眸子狠瞪着何淼,“放肆!何淼,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一个区区的五品护卫统领也敢用如此的语气跟我说话!”
何淼起身,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道,“王爷不必动怒,在下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在下也是将我家长公主的原话复述一遍罢了,话已带到,在下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告辞!”说完他便朝萧函一拱手,跟着便走了出去。
萧函盯着他的背影眼里似淬了毒,那搁在案几上的拳头更是捏的死紧,最后他似极力地隐忍着什么一般一闭眼然后又倏地地张开眼,跟着似妥协般地就叹道,“罢了,就先暂时这样吧,另外,你附耳过来。”
“唉,”那管家将头凑过去,萧函就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管家就频频点头。
就在何淼等人离开京都返回蜀地的第三一日夜间,一场大火将整个临淄侯府烧了个精光,府内无一人生还,不过由朝廷派去的救济人员从那些废墟灰烬中扒拉出了一个由铁皮包裹着的玉盒子,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临淄侯府所有的财产,其中包括房子,庄园,田地,铺面等等的房契地契,还有就是几大笔在大魏钱庄里的存钱。
因为整个临淄侯府都被烧的一个人也没有了,所以这些钱财最后也就成了无主之财,自然而然地也就收归朝廷所有了。
萧黎在接到陆詹士给她的传信之后,就忍不住地摇了摇头,“这萧函还真是歹毒,那么几百口人就这样的被他给全部灭口了!”
她姑姑就道,“那就是一条毒蛇,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啊这个天下怎么能落入他那样的人的手里面?到时候指不定会有多少的人遭到他的毒手呢!”
萧黎就道,“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咱们也就该好好地计划下一步了。”
她姑姑就道,“你打算怎么做?”
萧黎就道,“我打算几手抓,几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