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天。
皇帝薨了,皇后也薨了,深宫之中的太后一杯鹤顶红也了结了残生。
萧苹风被这些事情烦的整整半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乖乖了。
那日,她抱着诏书,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愧疚,让此刻萧苹风心里产生了些许不安。
“殿下,昨儿个的那些大臣又来了。”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进了御书房里。
萧苹风将手里的奏折丢在了案几上,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知道了。”
接连来了七日,每一次都是催他尽快举行继位大典。
可是萧苹风根本不想当皇帝。
“你帮孤挡挡,今日孤不想看见他们。”再看见那几张布满丘壑的面容,萧苹风觉得自己真的会忍不住用刀砍死他们。
王权小院的事情,牵连了几乎大半的朝臣。
此刻大理寺已经人满为患。
桩桩件件都需要他去处理。
他也是人,如何处理的过来?
小太监看着太子起身,他愣了一下:“殿下今日是要出去?”
“嗯。”他再也憋不住了,他要去看看燕晚清。
小太监不敢多问,只得低头称诺。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燕家早就空无一人。
镇国府的牌匾都已经被人用石头砸在了地上落灰,萧苹风站在树荫之下,一双黑眸里只剩下了阴沉。
回到宫中。
他直奔孙涟漪的寝宫。
“燕家人呢?”
孙涟漪抬眼看了他,然后慢吞吞的起身:“别吵到你弟弟睡觉,过来说。”
她出了月子,最近又将荒废的长枪拿了起来,在皇帝死后,她越发的沉默寡言,眉宇间也尽显英气,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孙家大小姐的时候。
孙涟漪给萧苹风到了一盏茶:“太子殿下,请。”
萧苹风看了她一眼,落座,没碰茶:“孙贵妃,她人呢?”
半个月的时间,燕家人去楼空。
他根本无从下手。
孙涟漪抿了一口茶,眼眸里闪过促狭:“殿下这是急了?”
“还请孙贵妃不要拐弯抹角。”
“半个月你忙于政事,身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的,本宫那可怜的表妹可是过得水深火热,遭万民唾骂的时候,你在哪里?”
“孤……”萧苹风蹙眉。
他真的不知道。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萧鸿深死了,父皇死了,皇后也死了,就连太后都死了……他忙的焦头烂额,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去做一个决断去出主意,他忙的脚不沾地,每天都不知道是如何睡过去,又是如何睁开眼的。
最开始燕晚清也是来陪伴过自己,后来次数就少了,再到后面人就彻底看不见了。
孙涟漪连连摇头:“眼下人都走了,你眼巴巴的到本宫这里要人,是何道理?”
见萧苹风沉默不语,她又道:“朝中官员损失过半,国库严重亏空,眼下的朝廷内忧外患,可是殿下不觉得奇怪么?为何这半月之中,却都逐渐有了好转?”
“孤知道,是她在帮孤。”萧苹风不是傻子。
所以他才会这么安心的呆在皇宫之内。
“……算太子还有点良心,也不枉那傻丫头临走之前安排好这一切。”孙涟漪原本还想刁难一下萧苹风,但是看着他目光着急,眼底下还有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的倦色,一时之间也心软了。
到底还是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
孙涟漪于心不忍,也不再为难他了。
“好了好了,本宫与你开玩笑的,这段时间朝廷内外流言四起不假,但天下人也都知道你那好父皇究竟都干了哪些丧尽天良的事情,镇国公一身戎马又救了多少苍生,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经过这一次,表妹彻底累了,所以她趁这个机会带着一家老小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具体去了哪里本宫还真不知道。”她将一纸信笺从垫子下面取出来,推到了萧苹风的面前。
“这是她留给你的信。”
萧苹风将信笺拿了过来,孙涟漪端着茶好奇道:“打开来本宫看看,鼓鼓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信笺封的很好,萧苹风仔细的拆开,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红红的软软糯糯,铺展开来上面的绣图歪歪扭扭,看起来丑的很可爱。
“这是?”萧苹风一时之间有些认不出来。
孙涟漪看他呆呆笨笨的,一把抢过来:“多简单,这不是小孩儿带的围涎么。”刚有小孩的她,对这个可是特别熟悉,这些时日绣了不知道多少个。
看着上面拧巴的跟个小老鼠一样的图案,她有些嫌弃的蹙眉。
“表妹的绣工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
燕晚清什么都好,就是绣工差的奇特。
小时候,她没有地方能够嘲笑她的,就拿绣工说事。
每每到这个时候,燕晚清就会气呼呼拿起长枪要跟自己拼命。
想到少年时期的事情,孙涟漪眼尾都多了几丝笑意。
萧苹风坐在一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为何燕晚清要留个小孩子的围涎放在信笺里。
孙涟漪啧了两声,将那丑的出奇的围涎还给了他。
“你们俩也真是的,都是命门贵子贵女,四书五经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不成?竟然还整出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来了。”
萧苹风黑眸冷了冷:“贵妃娘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一点比较好。”说他可以,但是不许说他的乖乖。
孙涟漪轻哼一声:“本宫还说错了不成?孩子都有了,说不得?!”
孩子?!
萧苹风眼中一喜,他将围涎捏在掌心里,感觉胸膛猛烈跳动,立刻站起身:“孤要去找她!”
“去吧去吧,赶紧走,一会儿本宫的儿子该醒了。”孙贵妃伸了个懒腰。
这天儿格外的好。
那老皇帝没了之后,皇城的空气都变好了。
她现在已经无欲无求,一心只想把儿子养大。
若是萧苹风允许的话,她甚至想带着小皇子找个没人住的荒山野岭呆着,也好过在这人心比鬼可怕的皇城里。
听到皇后张岚依是死于被皇帝下毒之后,孙涟漪是后怕的。
好在她平日里所有的吃食都是嬷嬷们试过之后,才让她用的,不然真是防不胜防。
再想到那日所有的嫔妃都被诏到了皇帝面前,唯独没有自己,她就知道是皇后在替她挡着。
此番恩情竟然没有机会再报了。
孙涟漪长叹一口气。
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看着萧苹风要出去的背影,问道。
萧苹风捏紧手中的围涎:“最多一月,等孤处理完这些事情,就把传位诏书立了去找她。”
“什么?”孙涟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当皇帝?”
萧苹风摇摇头:“嫌麻烦。”
太子不当皇帝,谁当?
孙涟漪心里升起一股子不妙之感,她刚要开口,就见那太子爷回头,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孙贵妃在宫多年,皇后逝世之后,又代为打理后宫,任劳任怨,贤良淑德,孤的十五弟生的聪明利落,纵观整个皇室都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选了……孤要将皇位传给十五弟!”
“你放屁!”孙涟漪立刻站起身来:“你敢!”
此刻她根本不顾什么尊卑,也不顾面前的人是那太子殿下,手里抄起茶壶就要泼过去。
“本宫的儿子才不到两个月——”如果不是身边的嬷嬷拦着,那壶茶已经泼过去了。
萧苹风负手而立,手中那抹红色的围涎在掌心中异常耀眼。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贵妃娘娘如此激动,就不必谢恩了,留步。”他心情颇好的转身离开。
孙涟漪心气不顺,当天晚上胸口就硬的像个石头,直接气的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