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句话，秀恩爱死的快，当初怎么风光后来怎么狼狈。”齐辉不知为何，坐下后四下看一眼，眼睛里忽然喷着狠狠的光泽说。他甚至没理会颜纯金的反应。颜纯金漠然地看齐辉，显然他心里努力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也努力让自己保持不动声色。他已经似乎在等着对方继续刚才的话题。他暗暗觉得齐辉有话要说。
果然，齐辉再次四下扫一眼后，一边用手机扫桌子一角的二维码，一边略带轻蔑地说：“你要什么，我要一份螺蛳粉，你呢？”
颜纯金好像觉得有点占上风，反正他把腰杆挺挺直，慢悠悠地说：“这好像没有螺蛳粉，这是湖南菜。”他不笑。
齐辉马上盯着颜纯金说：“你是哪里人？湖南？”
颜纯金轻描淡写地说：“嗯。”他没细说自己具体是湖南哪里人。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想吃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他起身去取托盘，俨然是一个老顾客的样子。但他显然也有顾虑。他向进门处的一长溜保温菜盆走去时，显得犹豫不决，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齐辉毕竟是齐辉，哪能让不吭不哈的颜纯金抢了先，他在颜纯金两三秒钟的犹豫之间，已经几步抢到了颜纯金前面，一把把颜纯金手里的托盘夺过来，眼睛盯着玻璃窗里面一个挨着一个的像方形脸盆样的不锈钢盆子，先扫过两个盛鱼头鱼块的菜，像面对一大片花花绿绿的盆栽花，随即又将眼光回头扫回来，以至于被挡在后面已经推着托盘要去结算的人，拿眼睛直翻齐辉。齐辉真的毕竟是齐辉。他早已经觉察到别人的不满，故作镇静地用手拥力一点整鱼旁边的鱼块，嘴里毫不含糊地告玻璃窗里手握铁架子的中年女人。女人脸上虽有不自觉察的笑容，手上夹子已经麻利地把鱼块小碟夹到了齐辉的托盘里。她从齐辉干巴利脆的推托盘动作上，准确地把握着已经推介的分寸，她说：“这个也不错，再来一个荤菜，然后再开素菜。啊哦，两个人？那就再拿一个托盘。”
颜纯金手里的托盘被齐辉夺走后，他一直跟在齐辉身后，紧张地考虑该不该再拿一个托盘，最后他觉得不再去取托盘，而是在结算时争取一下先出钱。他只是这么想着。实际上手机在手里捏来捏去，已经捏出了汗。
齐辉没接中年女人的话，他老练地开玩笑：“怎么这么小气，碟子里都是一点点，怎么够吃。每个碟子里都多点么。”他觉察到自己的话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接着说：“你们湖南怎么这样小气。”他意识到了身后跟着的颜纯金也是湖南人，不容别人有半点插话机会，又说：“你说，”他回头看一眼颜纯金，“我们两都瘦，几个菜可以了。”说着，哗啦一下把托盘推向前，像推一个盛满杂物的垃圾桶。对已经超到前面结算的人视而不见，麻利地拨弄手机，同时挡住颜纯金伸过来的手机，已经把付款码扣在了一个像喇叭口的黑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