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盈袖本也想赶紧跟过去,但赫连环却拉住她说下面还有人,于是两人又在石阶尽头等了好一会,这才望见周从燕领着三五步便得歇一歇的苏纬爬了上来。
关盈袖和赫连环主动与周从燕打招呼,迎着他们二人进了门。
周从燕给两边各自介绍过后拖拉着苏纬,随关盈袖和赫连环来到了前堂,堂中七贤除了常成岭以外都在场,他们都在等杨臻来之后的结果。
苏纬早就累得不成人形了,勉强等周从燕介绍完便坐下来靠在椅背上不动弹了。
“阿衡,别使懒,赶紧照你师父说的调息!”周从燕扯了他一把催促道。
苏纬惨兮兮地叫唤着,接过郎知归递过来的蒲团,道了声谢后老老实实地盘腿打坐、闭目养神、对掌调息。
“想不到小师叔竟然收徒弟了。”焦左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苏纬道。
“是啊,如此一来咱们就多了个小师弟了!”彭士熙笑道。
“佟哥说了,阿衡只跟着他学药师谷的本领,所以也不算是逆元门中之人。”周从燕解释道。
“这是为何?”赫连环觉得好似说不过去,怎么说都是自己自家小师叔的头一个徒弟,竟还不是同门了?
“阿衡打小身体就不好,没法学武功,所以只能学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周从燕只是点到为止般地解释了一下,临离开药师谷前林年爱叮嘱过她和苏纬了,不仅冲经元气的事要尽量少提,杨臻会三种真气的事更要保密,周从燕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厉害,但也明白轻重,仍会按林年爱说的来。
“不管怎样,这位苏小兄弟帮小师叔找到了重要的药材,总是有恩于咱们逆元的。”关盈袖收场道。
张阁序也点头称是,又问周从燕道:“周姑娘,不知关于苏小兄弟身份的事,小师叔是否有过交代?”
周从燕点头:“佟哥之前说过,问道师的名头放在江湖中有些炙手,而且阿衡身子不好,所以为避纷扰,要尽量少提。”
“明白了,既然如此,此事便止于此处吧,诸位同门日后也莫要对外多言。”张阁序最后定音道。
“是。”
其余五人纷纷颔首应到。
逆元门后山有一处禁地,据说是昔日刚建门之时神兵城的人一时兴起捣鼓出来的,但因造就之人不久后便杳无音讯了,这片地方又稀奇难解,便成了逆元的禁地。
禁地与弟子集宿的院落中间的路上有一间简易小屋,正是这十几年来安置秋逸兴的地方,如今门口两侧的小石凳上分别坐着俞致同和任去来,俩老头正巴巴地望着屋子里头,没一会儿,就连秋甜儿也被推了出来。
任去来看着噘嘴贴在门缝上巴望的秋甜儿,将一把小竹凳拎到脚边拍了拍道:“甜儿丫头,别在门上挂着了,过来坐下吧,交给若佟没问题的!”
秋甜儿不情不愿,她当然信得过杨臻,但自打她出生到现在,对于自己的父亲她从来都只能远远地看几眼,如今自己的父亲恰在危机与转机之间徘徊,她多么希望她的父亲睁看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能是她。
屋内,杨臻在秋清明的帮助之下把秋逸兴扒了个精光,毕竟是个只能喘气的病人,做出汤药让秋逸兴喝下去实在不现实,所以林年爱做出来的是可以附在银针上的药稠。
杨臻按照林年爱说的,将沾了药的银针分别各有深浅的刺入秋逸兴的十二正经,在各正经中心之处涂上药稠,随后便又合掌唤起冲经元气,将一手掌心覆到了秋逸兴的神阙穴上。
这也是林年爱嘱咐的,以冲经入神阙,温阳救逆,通脉连经,但也只许稍微一用,坚决不能多使。
“师父,那是……”杨臻腾出空来,看向了秋逸兴右膝盖骨上两寸之处的那个黑青色的小伤孔。
那个伤口大概有桃核大小,周围有些细密的龟裂纹,并以斗状下延,在伤口之底可以看到一点青白色的骨头,十几年过去了,伤口没愈合也没有腐烂,而是石化一般的就此保持了下来。
“挫骨钉。”秋清明皱眉,“若不是这根挫骨钉,逸兴也不会躲不掉银斑青莲。”
杨臻略微犹豫了一下后说:“此伤积年不治,恐怕兴叔醒了之后也会有影响。”
“什么影响?”秋清明面上看不出风浪,眼中却尽是担忧。
“十有八九会跛脚。”杨臻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等同于拿小刀扎他。
但秋清明听到这话却是松了一口长气,“逸兴受得住这点小磨难,无妨无妨。”他捋着霜髯说完后,看着杨臻那满脸的不理解,鼻呼一声后坐到床沿上说:“你可知挫骨钉是何物吗?”
杨臻坦白地摇头,心想:若是阿衡在的话肯定会抢答的。
“挫骨钉,全名‘挫骨断魂钉’,出自温凉之手,一套总共五根,全部命中的话,中招之人便会武功尽失,无法行动,形同废人,比之六木阴噬脉更无药可救、回天乏术。”秋清明说。他的眼中有种难以说清的神色,杨臻看不清楚那是惋惜还是悲伤,但总归不像怨恨。
“那兴叔身上这根也是……”杨臻又想起了之前乌显炀问他的问题。
秋清明摇头:“不是,这根挫骨钉是被人从温凉那里偷来的,据为师所知,温凉一共打造了两套挫骨钉,有一套被人偷走了……如果是温凉的话,他不可能让挫骨钉打偏。”
杨臻眼角的抽了抽,他有点好奇抚江之刃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能让自己师父提及之时都能有种劫后余生的语气。这样想着,他收住翻涌的冲经元气,给秋逸兴搭了脉。
“怎么样?”秋清明问他。
杨臻总算是能松口气了,他朝秋清明笑道:“师父放心,最迟明日,兴叔就能醒了。”
“好好好……”秋清明不住地重复着再简单不过的好字,看着杨臻将十二根银针从秋逸兴的身上取下来,又给他套上了中衣。
杨臻告了声退便出了屋,留秋清明一人在床边守着。门外的秋甜儿见杨臻出来后便立马冲进了屋子,俞致同简单地问了几句后也跟着进了屋。任去来往屋里张望了几眼,拍了拍杨臻的肩膀,踏实地笑道:“好样的!若佟,多亏了你和林神医,这么多年过去了,总算是能再见到活蹦乱跳的逸兴了。”
杨臻笑笑:“师叔也进去看看吧,我去前堂告诉阁序大哥他们。”
“去吧去吧。”任去来目送着杨臻离开后也扭头进了屋。
杨臻进前堂时,苏纬又变精神了,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有模有样、滔滔不绝地给堂中诸人讲着巫奚教老教主凤中天的传奇事迹。他所说的与周从燕先前所看的话本子不一样,毕竟一个是江湖正史,一个是杜撰的新奇读物,人是同一个人,但事却真不是那么回事。
“原来周振鹤是凤中天的徒弟啊……诶,教出这么厉害的徒弟又眼睁睁看着徒弟英年早逝,也不知他当时是什么感觉。”彭士熙听完苏纬的上一段话后不由得感叹道,他甚至觉得这和门中逸兴师叔的事有些像。
苏纬看多了江湖沉浮,早已没有了像彭士熙他们那样的感慨,他现在迫切所想的是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赶紧讲出来,而且越多越好。“周振鹤确实是个厉害人物,不过凤中天的徒弟不止他一个,他们现在的教主非缘也是凤中天的徒弟,能教出两个接班人也算是很不错了。”
“如此看来,巫奚教的教主是代代相传的呀。”焦左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