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瑞是痛醒的,却不再是原来的腹痛,而是浑身的骨头像是被碾压般的剧痛。
“舅舅醒了?”四皇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您放心,‘肝肠寸断’毒性虽猛烈,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致命,我已经用药帮你克制住了。您还满意吗?”
“啊……”章明瑞惨叫一声,脸色惨白,被咬破的嘴唇鲜血淋漓,再次痛的昏过去了。
然而,胸口处的一阵急剧而尖锐的刺痛却让他在痛醒过来。
“呼……呼……”章明瑞瘫倒在禅床上,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不停地大口喘气,如雨般的冷汗,混杂着痛出的眼泪,“滴滴哒哒”地滴落在榻上,又将冬日里层层衣衫湿透。
“呵呵,”元桢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此药名为‘刻骨铭心’,能克制‘肝肠寸断’之毒,就是滋味不大好受罢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章明瑞咬牙切齿,用嘶哑得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的微弱声音喊道。
他没想到,眼前这张酷肖自己妹妹的脸,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他感到陌生和可怕。
“我曾想过要舅舅以命抵命,但是转念一想,我需要仰仗您的地方还很多,您这条命,不如就先留着吧。‘肝肠寸断’的毒,会一直留在你身上,以后我会每个月给你一次‘刻骨铭心’,给你缓解毒性,不过就要让舅舅您吃些苦头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将舅舅牢牢地绑在我这条船上,不要被别人抢了去。”元桢轻描淡写地道。
他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舅舅是我的!”
“殿下大可不必如此,”章明瑞涕泪齐流,不是因为身体的痛,而是因为心痛,“殿下!娘娘不在了,不论如何我都会竭尽所能,为你排忧解难的。哪怕您不这样对我,我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元桢微微皱了皱眉,道:“知道是知道,我也知道您对我母后的心意,但她最后不也死在您的手里么?”
“哈哈……哈哈哈哈……”章明瑞仰天大笑,笑声却凄厉恐怖。
元桢攥紧了拳头:“你还笑得出来?你给父皇下毒,让他差点随母后一同去了。你以为没人知道是你干的?舅舅一向精明,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自从陆谦交还了避毒珠,皇帝便常见佩戴在身上,对他下毒可谓难之又难,却被章明瑞找到了机会。当时皇帝派萧遥前往圣心谷购药,怕他与圣心谷这些“毒物”们周旋有所损伤,便将避毒珠也拿了出来,给他防身。
章明瑞正是趁着这个空档,让安插在凤仪宫的暗桩将“噬心蛊”的母蛊下在皇后的饮食中,又将子蛊下在皇后为皇帝准备的莲子羹里。
他这么做,是因为知道皇后命不久矣。
皇后一直将这位“熙哥哥”视若珍宝,视若心中最爱,但皇帝心里最爱的却另有其人。皇后得到了尊崇的地位,却得不到爱人的心,这件事一直让她很难过。
“既然骊儿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就让她最爱的人去陪她吧。”章明瑞如此想。
章明瑞确实失算了。
他曾以为皇后还能撑上一段时间,这样他就可以想办法扳倒太子,扶持四皇子当上储君。到时皇帝随皇后一去,皇位便是四皇子元桢的了。
他没想到皇后会去得那么早。
此时元桢的羽翼尚未丰满,太子的根基还在,若皇帝此时驾崩,太子应该能顺利登位,等他掌握实权,首先遭殃的,肯定是最能威胁他地位的四皇子,还有四皇子的母族。
若皇帝逃过此劫,事后必当彻查。皇帝手下自然有能人,又怎可能查不出真相?得罪皇帝,能不死都已经是奇迹,什么野心欲望就更不用想了。
章明瑞已经笑不出来了,脸上淌着泪,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让她开心罢了!……骊儿……会明白我的……”
元桢没有听见这些话,只自顾自地走出了禅房,离开报国寺。
章明瑞一个人躺在空空荡荡的禅房内,意识一时清醒一时模糊。恍惚间,他似乎听到女子的声音:“‘肝肠寸断’、‘刻骨铭心’?这四皇子是找了个怨妇帮他配毒吗?啧啧啧,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倒是挺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