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循声走来的顾母将顾父拉开,“这好歹是西西的朋友,让他进来吧。”
里面很窄,几乎堆满了东西,家具电器也很破旧,墙上贴着几张画,顾母见他盯着看,不由说道,“这是我女儿画的,她考取了美院,那学校你知道吧?可惜啊……”
顾父走路时显得腿不方便,“你有什么事吗?”他神色戒备,自从顾筱西出事后,他们受尽嘲弄,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我是律师,也是她的朋友,我想过来了解些情况,希望能帮到她。”
“真的吗?”顾母神情激动,“都已经判刑了,还有方法救她吗?”
“有。”严湛青避开顾母眼里的炙热,他若不撒这个谎,就套不出他们嘴里面的话。
“那就最好了,西西要是能继续上美院读书就更好了,那是我们全家的希望……”
“你脑子又不清醒了,”顾父骂她,却骂得并不凶,口气里大半是心疼,“就算能减刑,她也不可能再去上学的,哎,只能怪她在外面做错了事。”
“你们能告诉我,顾筱西事发前回来过吗?”
“回来的,”顾父垂着头,神色懊恼,“都怪我,当时不该一个劲骂她,要是我能留住她,也不会出那些事了,都是我逼的她啊……我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都气疯了,没想到这孩子会想不开,去做傻事。”
“是什么东西?”严湛青眼色一凛。
“是盒录像带,还有些照片。”
“那东西还在吗?”
“早就被我给烧了。”
“是谁送来的?”
“我也不知道,”顾父神情悲痛,尽管嘴上说不肯原谅女儿,可还是连连自责,“那些照片被贴得到处都是,我们现在出去都觉得抬不起头,西西要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人,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顾母站在那几张画前,嘴里一个劲在重复,“我女儿是美院的学生,她画画可好了……”
严湛青望了下,桌上有两人才吃剩下一半的饭菜,很简单的两个菜,一个炒青菜,另一个是白萝卜。
“我家西西还会出来吗?”顾父小心翼翼问他。
“会的。”
严湛青临走时留下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块钱,他告诉顾父这是顾筱西让他保管的,密码在卡后面。
严湛青走出顾家时,心里有种沉沉闷闷的感觉,他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这种地方,他从来没有接触过。
顾筱西的家,加起来还没有严家一个储物间大。
这条路都是自扫门前雪,很多边边角角便堆了不少垃圾。他走了几步,踢到路边一个纸团。
隐约发现是张照片,严湛青捡起来一看,却是顾筱西被人压在身下的模样。
照片上有日期,男人灯光下的侧脸笼罩在阴兀中,那天……
果不其然。
严湛青狠狠将手里的照片捏成一团。
他大步回到河边,刚要上车,却发现车窗上一串被划过的痕迹,触目惊心。明显是被人用钥匙之类给划的。
这儿没有探头,想知道是谁也不可能。
世上总有那种人,羡慕成了嫉恨,哪怕得不到,就算破坏了,也总算寻求到些心理安慰。
严湛青坐进车内,并没有立即发动。
他掏出打火机,将照片给点燃。
明亮的火光映衬出的,却是一张布满阴鸷的脸。严湛青随手一扔,烧成焦炭的半张照片打了个圈,落在浑浊的河面上。
女监上空笼罩着一层阴云,几米高的铁丝网将自由隔在了外面。
顾筱西穿着宽大的囚衣,瘦削的双肩几乎撑不起这件衣服,现在是放风时间,她安静地蹲在角落里面,即使哪里有阳光,她也是远远地避开。
进了监狱,她始终是格格不入,像个哑巴一样,没有一个朋友。
顾父顾母来过几次,可她都是摇着头,没脸去见他们。
“喂喂,好狗不挡道。”监狱内也有拉帮结派,她孤立无援,走到哪都会被欺负。
一双手扒着她的肩将她推倒在地,顾筱西什么话都没说,有些人见她任由着欺负,一次两次之后也不会故意去找她的事。
她拍拍手爬起来。
排着队回到女监,狱警唤住了她,“顾筱西,有人来探监。”
她照旧摇了摇头。不肯见。
“他说他叫严湛青,还说你会想见的。”
顾筱西原先垂着的头一下抬起来,静如死水的眼睛咻地绽亮,“你说谁?严湛青吗?”
“是啊。”
“原来她会说话啊,成天装着个哑巴。”同监室的几人交头接耳。
顾筱西迫不及待跟在狱警身后,刚一进探监室,就看见玻璃窗外的严湛青,她几乎是扑着过去,双手用力按在了那层隔在眼前的玻璃上。
他好端端地坐在那,脸上依旧是她见惯的那种意气风发。
严湛青示意她拿起手边的电话。
顾筱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头发剪断了,只到耳朵下面,人也瘦了,所以一双眼睛显得又大又圆,顾筱西握住电话,半出三个字,“对不起……”
严湛青也不知道他怎么脑子发热,就会来监狱。前后的事他已经查清楚,不需要过来听顾筱西的解释。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你落到这个地步,同我有大半关系。”
“可我后来才知道,那件事同你无关……”她垂着脑袋不去看他,“你没事,我总算不用每晚都睡不着觉了。”
“你的孩子……”
“没了。”顾筱西抬起头,一张年轻苍白的脸毫无朝气,严湛青想起顾母一个劲地念叨,说顾筱西考上了美院,本应该有大好的前途。
“后来的事我知道了,其实,当初你若第一时间去自首,不将这件事推给陌笙箫的话,说不定,我还能拉你一把。”
顾筱西苦涩地笑了笑,他的心里住着陌笙箫,她挤破脑袋也不能凑近去,“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平静。”就算她能出狱,她也想象不出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顾筱西入狱后想了很多,她甚至想通了当日被骗出严家是谁在她背后推的那一下。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告诉你。刺伤你之后我回去找了聿尊,得知真相后,我决定去自首。聿尊给我吃了药,我走到半路的时候,肚子痛得受不了……”
顾筱西视线跳过严湛青,直落在他身后的那扇铁门上,“我也不知道,苏柔怎么会认识我,她把我拉上她的车,她告诉我,现在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她说她会咬定刺杀你的是陌笙箫,而我,只需要躲进严家。”
“她知道我流了产,所以让她的朋友陪我去医院。她回到严家,骗你父母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你母亲提出来要去做了检查才能帮我。苏柔没有想到,我的孩子却并未流掉。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当时索性就顺水推舟,说孩子是你的……”
“你说,苏柔以为你流产了,才答应帮你?”
“对,”顾筱西点点头,“我之后就住进了你家,伯父伯母并不让我出门,可是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医院打来的,对方称你病情加重,让我们过去见最后一面。当时,苏柔喊了保姆上楼,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听,我接完之后并未细想,就一个人出了门,刚坐上车不久,就被带到了聿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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