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鸠冥师不厌其烦讲述他在星曜皇宫的历险经历。
听上去,他任劳任怨给大伙做向导,实际上他是一肚子苦水,并不怎么心甘情愿。
他在皇宫遇困八年,好不容易绝处逢生,他其实是打算隐姓埋名,再不理会妖族之事。
但他太过倒霉,上个月他历经千辛万苦,刚从皇宫逃出来,尚未喘口大气,结果与施留公碰个正着。
施留公生性赤诚,对红莲尸王忠心耿耿,自从红莲尸王失陷于皇宫后,施留公一直在想办法营救,八年间始终潜伏在血石峡,在啼幽谷附近安营扎寨,试图寻找皇宫入口。
可惜入口被凤鸣派晓月祖师藏匿起来,施留公迟迟找不到潜入皇宫的办法,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巧遇从啼幽谷冲出来的天鸠冥师。
在他得知天鸠冥师打通一条前往皇宫的地底通道,他立即请求天鸠冥师做向导,一起潜入皇宫,寻找红莲尸王。
这个请求,把天鸠冥师搞的苦不堪言,他本想一走了之,又怕惹怒施留公,于是他就出言惊吓,说皇宫里杀机重重,危险太重,单凭他与施留公闯宫,势单力薄,入宫也是送死。
他本意是想让施留公知难而退,谁知施留公是个死心眼,一听皇宫有危险,当即勒令随行的尸妖,前往雪原各地派发聚义帖。
先后把雪昙鬼王属下雪愁鬼师,罗魔妖王属下金婵妖师,斗牛妖王属下牛魔星,一并请到啼幽谷,召开所谓的‘星岩聚义’,共商营救诸王的大计。
如此一来,天鸠冥师想走也走不成,只能硬着头皮充当向导。
不过这些心事,天鸠冥师是绝对不会向外人提及的。
方独树听他把皇宫暗道的情况讲完,心想:“魔灵是不是通过这一条地底暗道,偷偷熘进了皇宫的?”
等抵达皇宫后,此事就能见出分晓了。
河道上。
除了群妖的私语声,起初听不见其它杂音,但是航行了十余里后,渐渐起了一阵低沉狞叫。
“鬼嚎?”那位雪愁鬼师的耳朵最是灵验,她本身又是鬼魅出身,对同类声音非常敏感:“天鸠道友,前面有鬼群拦路吗?”
“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野鬼,早就被老夫施法困住,雪愁道友放心,整条水路已经被老夫全部疏通,进入皇宫前,大家都无须费心出手的。”天鸠冥师胸有成竹。
他们说着话,脚下巨鳖已经驶入了鬼嚎区域,这里血雾越渐稠密,雾中浮现有密密麻麻的厉鬼身影,正在群起嚎叫。
方独树听去似有啼哭之音,心想这应该也是啼幽谷的名字来历。
“天鸠道友,这些野鬼是不是从皇宫里流蹿出来的?”方独树问道。
“不错,八年前诸王统领妖兵与人修在皇宫里开战,死伤无数,遗骸受到皇宫冥气腐蚀,部分变成凶鬼厉尸,在皇宫里来回游荡。”天鸠冥师道:
“只是它们才冥化了数年时间,灵智不显,仍旧处于蒙昧状态,只有猎食本能,不久前皇宫水路敞开,我得以离开皇宫,它们顺着出口游荡出来,就此徘回在了百里水路上。”
这些初被冥化的生灵,就是凡间常说的孤魂野鬼,几乎没有什么法力,即使普通练气期小修也能顺手收拾。
在场的施留公与雪愁鬼师,包括天鸠冥师在内,全是一等一的冥道宗师,灵智与人修几乎无疑,本体又是尸鬼成道,对付孤魂野鬼更是易如反掌的。
不过早前天鸠冥尸疏通水路时,并没有打杀这些野鬼,仅仅施展一道禁术,把鬼群困在了血雾里,不止留了它们生机,甚至确保它们可以依靠血雾慢慢修炼。
这自然是出身同源的缘故。
如果是人修穿梭水路,遇见鬼群时,肯定是一概打杀的。
就这样,群妖乘坐巨鳖,开始在鬼群之间穿梭,他们越往里走,鬼群越是密集。
等他们驶过百里水道,抵达皇宫入口时,赫然发现入口已经被鬼群霸占。
天鸠冥师示意群妖:“上次我从皇宫出来时,入口就是一道吸水漩涡,并没有鬼群盘踞,这些野鬼应该是才从皇宫里流蹿出来,只要把它们驱散,入口就会显形!”
他说罢,施留公与雪愁鬼师齐齐摆手,他们各自统领的尸鬼队伍立即跃出巨鳖,开始清理鬼群。
几位妖师远远观望。
施留公问道:“这才短短八年时间,那些新死的人修骸骨就有了冥化迹象,这说明皇宫内应该是冥域环境!照此来推算,数千年前陨落在皇宫内的上古修士,也能变成冥尸冥鬼,修为也必定不低吧?”
天鸠冥师承认这番推测。
他说:“上古修士的骸骨确实有过冥化,但当时的皇宫非常密闭,野尸野鬼出不了皇宫,就在宫内自相残杀,纵然偶有幸存,八年前皇宫内打开时,也被诸王与人修里的元婴修士给屠戮一空!”
施留公笑道:“这么说来,此时的皇宫内,应该没有什么对我们构成威胁的东西了?”
“几乎没有威胁。”
天鸠冥师却道:“但困堵几位大王的封印相当厉害,那是人修的元婴修士亲自布置,以咱们的修为,就算可以破除封印,也要耗费非常长的时间,就怕在破印期间,人修忽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到时就要大祸临头的。”
“咱们先进去查探一番,如果实在是事不可为……”施留公环望几位妖师:“到时大家就各自行事,愿意走的就离开皇宫,愿意留的就同舟共济,总之不会强迫。”
他这番话主要是对方独树与青青讲,当然也包括天鸠冥师。
施留公在雪原混迹几百年,老于世故,哪里看不出天鸠冥师的不情愿?但是为了营救红莲尸王,即使得罪天鸠冥师,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不过等找到红莲尸王的遇困地点,如果营救起来过于困难,施留公也不会一直强留天鸠冥师。
到时施留公会遵守承诺,让大家好聚好散。
“入口显露出来了!”
群妖响起一阵欢呼声。
此时水路已经行驶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座吸水漩涡。
虽然天鸠冥师言辞笃定,皇宫内不存在什么危险,但几位妖师仍旧不敢大意,他们先派遣麾下妖兵在前探路。
等妖兵跳入漩涡后,证实皇宫入口处环境安全,他们才齐齐动身。
方独树与青青陪同几位妖师一起行动,等从漩涡里出来,昏暗狭窄的河道不知所踪。
环境豁然开朗,一座新天地就此呈现在他们眼中。
他们此时正漂浮在碧青色的水面上,呼吸着清新空气,一边远望四方。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结界空间。
蓝天白云横亘了几百里的方圆,像是自成一界的灵域。
不过灵域内并没有任何土地,他们脚下全是河水,无论如何穷极远眺,都只能望见辽阔的湖面。
“真是太奇特了,星曜皇宫竟然是一座大湖!”
“湖上岛屿密布,仅是肉眼可见,就有数十座之多,不过那些湖岛面积不大,看上去并不适合定居入驻!”
其实何止是面积不大,那些‘湖岛’严格来说并不是真的岛屿,有些是一根孤零零的石柱,有些是一座凸在湖面上的楼阁,还有些是一棵扎根在湖心的树冠。
如果详细观摩地形会发现,所谓的‘湖岛’,仅仅是河水淹没了地面后,所造成的假象罢了。
天鸠冥师接下来的解释,也证明了这一点:“八年前我第一次跟随诸王潜入星曜皇宫时,通幽河的河水并没有渗透进来,当时整座空间全部是山川大地,地上遍布了上古妖庭的遗迹!”
最近几年河水灌入皇宫,淹没了大地,也淹没了绝大部分遗迹,只有那些地势高的地方仍旧可以显露真容。
天鸠冥师又道:“大家看见的岛屿,很多都是矗立在皇宫内的灵山灵峰,每一座岛屿下方全都淹埋有上古遗址,那些人修不惜代价要抢占皇宫,就是为了遗址内的藏宝!”
施留公几位妖师对遗址不感兴趣,他们只关心一件事:“诸王被困在什么地界?”
“星岩峰!”
天鸠冥师抬手远指:“星岩峰是通天妖国最后一任国主重岩大帝的道场,八年前诸王与人修的元婴修士也是在星岩峰上连番恶战,人修的元婴老怪太多,诸王抵御不住,这才不幸遇困!”
虽然诸王斗不过人修,但人修想要杀死诸王,却也是难上加难,最终只能封印了事。
“那就不要再等了,咱们这就赶去星岩峰!”
施留公挥挥手,巨鳖继续贴湖航行。
正如天鸠冥师所讲,皇宫内几乎不存在什么危险,他们一路走了上百里的水程,没有遭遇任何意外。
整座空间的湖泊纵横数百里,湖面波平如镜,湖下一条鱼儿也不见,只有零星几头野尸野鬼出没,却对群妖造不成丝毫干扰。
这也导致他们的遁行速度加快许多。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湖泊的中心位置。
远眺着前方壮观的一幕,让他们刹那间失神,不约而同怔在了原处。
“那是什么东西?”
只见湖面之上,坐落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巨鼎,此鼎高耸入云,鼎盖与高空云层齐平,四根鼎脚宛如天柱,半数淹没在湖水里。
这么一座庞广如山峦的巨鼎,不管在什么地界都是难得一见的。
方独树也觉得震撼异常,他大致衡量了一下鼎身直径,竟然有十余里的宽长,他不禁匪夷所思起来,如果此鼎是实物,那要耗费多少灵珍才能办到呀!
幸好巨鼎并不是灵珍炼制出来,它仅仅是一道灵影。
鼎内封印的山峰才是真正的实体。
等把巨鼎从上至下,从左至右完整观摩一遍,方独树与几位妖师全都瞧出了端倪。
这一座巨鼎,实质上是一道禁制法阵。
法阵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天鸠道友!”施留公指着巨鼎问道:“此鼎应该就是困堵几位陛下的封印吧?”
“施道友所猜不错!”天鸠冥师说:“鼎内山体就是星曜皇宫的中枢之地星岩峰!”
“天鸠道友能否潜入鼎内?”施留公又问。
“施道友真是高看我了!”天鸠冥师苦笑:“当初人修撤离皇宫时封印星岩峰,巨鼎显形以后,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自然也进不去!我当初之所以能逃脱,那是在巨鼎启动前,我就被人修追杀离开了星岩峰,藏匿到了水路入口处,这才逃过一劫!”
“当初人修启阵时,河水尚未灌入皇宫!”施留公不死心:“如今河水淹没了鼎脚,常年都在冲刷鼎阵,也许会冲出一些漏洞来!”
“这……”天鸠冥师迟疑起来:“鼎阵是否有漏洞,我并没有潜入湖底查看,不能妄下定论!不过巨鼎色泽起了一些变化,前不久我离开皇宫时,鼎身充斥血光,现在好像弥漫起了一些暗黑之气,不知是否与河水冲刷有关!”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鼎阵异变,这需要他们围着巨鼎一点点详查。
方独树发现巨鼎的外相与修士参悟的钟鼎颇为相似,他就打听一句:“天鸠道友,这巨鼎法阵到底是什么来历?你是否清楚?”
其他几位妖师也很好奇。
天鸠冥师多少了解一些内幕:“当初我跟随几位大王登上星岩峰时,这一座巨鼎法阵已经存在了!”
方独树道:“原来鼎阵是星曜皇宫遗留下来的遗禁!”
“不错!几位大王没能打赢人修的元婴修士,导致鼎阵被人修抢走了使用权,转而用来镇压几位大王!”
天鸠冥师缓缓叙说:“在开战之前,几位大王曾经聊到了昔年通天妖国的镇国神器,我在旁听了一些,鼎阵其实就是彷制了镇国神器的器力!”
几位妖师听到这里,全都显得亢奋不已,七嘴八舌的吵嚷起来:“镇国神器?什么神器?”
“难道神器是一座道鼎?”
“神器是不是被人修抢走了?”
等他们声音落罢。
天鸠冥师逐一解答:“神器具体是什么模样,我没有见过真身!据几位大王讲,这把神器就是道鼎,不过当年通天妖国覆灭时,神器已经破碎,人修自然抢不到,他们要是真的窃占了神器,哪里会被勾叶人堵在家门口狂殴?诸位道友说是不是?”
“哈哈哈!”
几位妖师哄堂大笑:“是是,极是!只希望勾叶人争口气,痛殴这帮河西人修,最好全部殴死,如果可以两败俱亡,那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