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霞祖师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融魂的持续,她就认为方独树也不可能有办法救回齐嫦真。
寄生如同附骨之疽,祛除魔灵就如小刀剜肉。
飞霞祖师觉得,哪怕知弱祖师来了,亲自施法,想把魔灵从齐嫦真体内剥离出来,最终也会造成齐嫦真的神魂重创,甚至崩溃消陨。
不过她并没有直言相告方独树与玄锦文师,只说让他们等候知弱祖师的到来,毕竟怀有希望不是一件坏事。
等她讲完记忆幻境的情况,就打算离开结界。
方独树随口问了她一句题外话:“早前在桥头斗法时,云昭师伯驱使的霓霞阵图,这是祖师你炼制的宝物吗?”
飞霞祖师点头:“不错!霓霞图本身是一套法阵,对魔毒妖物都有克制奇效,同时也可以抵御正道雷法!”
霓霞图是使用霞光灵珍炼制出来,属于防御阵宝,无论正邪神通,都有一定抵御之力。
方独树又道:“弟子结丹时短,防守薄弱,斗法时祖师肯定能看出这一点,否则也不会赏赐弟子一件玉霞冠,弟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祖师可以成全。”
飞霞祖师听他问到霓霞图,认为他是想索要此宝,就说:“你立功甚大,诸派祖师全都看在眼里,刚才符道友也讲过,如果你缺少什么宝物,或者有什么未了心愿,都可以提出来,我也会酌情满足你的要求!”
符禄祖师本身就是代表诸派祖师做出的承诺,所以如果方独树向飞霞祖师索宝,那么事后飞霞祖师会通告给符禄祖师,她会让诸派祖师共同承担宝物开销。
方独树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向她索要了宝物,就不能再向符禄祖师开口了。
方独树直接道:“弟子想请祖师赐下霓霞阵图,假如此宝太过贵重,那么只告诉弟子布置之法也可以。”
“布置办法非常复杂,还要搜寻许多霞光灵珍,以你的修为,即使张罗数年,都未必能把阵图炼制圆满。”
飞霞祖师朝他招招手:“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云昭,让她把那件霓霞图交给你,可以省去炼制麻烦。”
早前在桥头上,方独树与云昭霞师五位金丹修士联手驱使霓霞阵图,前去拦截五德雷阵。
后来凌湛长老阵亡,勾叶诸王宣布鸣金收兵,五德雷阵也就此撤走,霓霞阵图被云昭霞师收了去。
方独树遵令道:“弟子多谢祖师成全!”
他又向玄锦文师道了一声别,尔后跟着飞霞祖师离开结界,出外去找云昭霞师。
这次索要霓霞阵图,方独树其实是有更深的用意。
他是要给营救齐嫦真做准备。
飞霞祖师口口声声他什么也做不了,让他老老实实等着知弱祖师到来,但他并不准备傻等下去。
一来齐嫦真融魂即将完成,已经时日无多。
二来知弱祖师从上宗万里迢迢返回老家,目的不是为了救齐嫦真的命,而是为了降伏‘魔之灵’,知弱祖师想要是活着的魔灵,她并不准备杀死魔灵。
但魔灵与齐嫦真神魂是寄生共存的关系,在必要的时候,为了确保魔灵的完整性,即使重创齐嫦真的神魂,知弱祖师恐怕也会在所不惜。
更关键在于,一旦知弱祖师降伏魔灵成功,就有可能顺藤摸瓜发现青鹏的线索,这是方独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因此在知弱祖师赶来磐石桥之前,方独树决定做一次尝试,他要试着把魔灵从齐嫦真体内祛除出来。
虽然飞霞祖师讲的清清楚楚,魔灵与齐嫦真的融魂即将完成,她是没有任何办法进行阻止,但方独树仍旧要冒险一试。
前几天他在镇文派总坛结丹成功后,曾经研究过青鹏脖颈上悬挂的诛仙魔链,他的两仪门可以吞噬魔链。
这条魔链是魔灵的本体,如果遭受毁灭性的重创,方独树猜测,魔灵必定会回窍扞卫本体。
所以方独树的办法很简单,他准备采用‘围魏救赵’的策略。
魔灵是寄生在齐嫦真体内,由齐嫦真的肉身做掩护,魔灵几乎无懈可击,不管方独树采用什么手段都很难祛除,但如果方独树转而去诛灭魔链本体,就能诱使魔灵主动脱离齐嫦真神魂。
这比所有直接祛除魔灵的办法都有效。
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不过方独树要启用这个办法,仍旧面临一个巨大难题,那就是他不能在磐石桥上施法。
如果他在桥上展开营救行动,且不说掌心的甲骨与青鹏有可能暴露于众,到时候魔灵脱离齐嫦真神魂,显露真容后,它会在桥上大开杀戒。
方独树就需要远离磐石桥,寻找一处隐蔽的施法地点。
不过如果他单独离开磐石桥,行踪却有可能被勾叶人获悉。
虽然勾叶联军全部撤退到千里之外,但勾叶诸王肯定安插有眼线,在监视着磐石桥的动静。
方独树现在已经成为勾叶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假如勾叶人获悉他独自离桥,恐怕会派出元婴修士亲自追杀他。
为了安全考虑,他必须提前做一下周密安排,然后才能展开行动。
霓霞阵图就是安排的一部分。
他原本是要跟随飞霞祖师去找云昭霞师,结果出了阁楼后,发现门前站着几位修士。
他侄女碧方尼姑位于最前面,瞧见他出门时,先喊了一声:“七叔!”
小愿寺的噼力愿师陪在碧方身侧,认出了飞霞祖师身份,随着竖掌见礼:“参见云祖师!”
身后几位修士听见噼力愿师使用‘祖师’称呼,赶紧跪地参拜。
飞霞祖师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吭声,扭头询问方独树:“他们是来找你的?”
方独树道:“弟子侄女在小愿寺修行,已经有多年未见,她应该是看见我在桥头作战,专程过来与弟子相认。”
“既然是叔侄相认,你就不必来回跑了,我回去通知云昭,让她把霓霞图给你送过来。”
飞霞祖师说完,甩袖一抖,架起一团霞云,腾空而起,遁去了飞霞派的驻地方向。
等她走远,碧方一脸拘谨的询问方独树:“七叔,侄女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了你的事?”
方独树先示意她与几位修士起身,才说:“没有耽误,我只是向云祖师求借一件宝贝,并不是要给她办差。”
他见噼力愿师在侧,又笑道:“在桥头时,我曾看见碧方跟在大师身边作战,当时战况紧急,也顾不上说话,现在总算有了机会,方某在此谢过大师对碧方的照顾了。”
“这是小事!方施主何必言谢!”
噼力愿师语气粗豪:“早前勾叶大军退走,贫僧听闻碧方已经有数年时间没有与方施主蒙面,就主动打听了方施主的下落,然后把碧方送来与方施主团聚。”
方独树是金丹期文师,小愿寺没有任何理由把他的侄女安排在前线做炮灰,这种行为有冒犯之嫌。
因此噼力愿师亲自出马,把碧方撤离前线,交到方独树手上,随便方独树今后怎么安置。
噼力愿师又手指身后的定梅师太与藤晋:“定梅与藤施主都与方施主有旧,早前全在贫僧麾下作战,他们听闻碧方要来找你,就想一起拜见,贫僧就把他们也带了过来!”
“有劳大师了。”
方独树拱拱手:“碰巧我也想见他们,大师把他们带来,倒是省了我的事。”
“哈,那贫僧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噼力愿师把人领来,任务就算完成,他没有与方独树多聊什么,很快就领着随从告辞离去。
方独树先望向藤晋,问他:“我记得你师傅是司徒水师,在神水门位高权重,怎么会把你派去驻守桥头的?”
方独树仍旧记得当年与藤晋结伴的经历,当年在黎河岔口,两人遭到枯荣宗慕思夜与青野派弟子偷袭,曾经并肩御敌。
战后藤晋前往雪祁城寻找灵珍雪津涎,他其实是受了师兄司徒冲委托,等他把雪津涎收集齐全,就返回黎山向司徒冲复命。
原本他投拜在司徒一脉座下,仗着这份背景,可以安心驻扎在黎山,根本不必返回磐石桥冒险作战,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导致他遭到神水门处罚,不得不登上桥头。
他给方独树简要一提:“我师母与勾叶人有关系,牵连到了我师尊,导致我也被派里处罚。”
他师尊司徒水师与师兄司徒冲,全部从黎山调回到磐石桥,他作为嫡传弟子也不能幸免。
至于他师母是谁,派里又是如何处置,他并没有向方独树提及,毕竟这是一桩大丑闻,同门间知道就行了,不需要外传。
定梅师太在旁听了,叹息说:“开战之前,诸派屡屡传出勾叶内应的事情,不止咱们大凉的神水门,包括大黎的飞霞派,大庸的凤鸣派,全部都有内应作乱,说来也是奇怪,勾叶人的奸细怎么会那么多?”
藤晋道:“早在几千年前勾叶人与大磐仙朝大战结束后,这些奸细已经在河西修仙界潜伏了,他们都是被勾叶人精挑细选出来,修行天赋一个比一个强,原本就容易混入宗门!”
想起当年在黎河岔口的伏击战,他又愤愤不平起来:“河西有两座宗门,本身就是勾叶人后裔建立起来的,真不知道诸派祖师是怎么想的,竟然相信他们已经与勾叶人分道扬镳,万一他们集体叛变,都不知会造成多大恶果。”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河西修仙界已经传开,大黎枯荣宗与大庸青野派是勾叶后裔缔建的门派。
他心里其实非常庆幸。
当年伏击战结束,他曾经与方独树商量,要不要把枯荣宗慕思夜与青野派弟子使用‘勾叶神通’的情况上报给各自师尊,方独树让他闭口不谈。
他出于家族安全考虑,听从了方独树的建议,把此事烂在了肚子里,现在回头想一想,方独树实在是有远见。
如果他当时口风不严,把‘勾叶人’的猜疑透露给师尊司徒水师,万一被他那位奸细师母给获悉,他恐怕早就小命不保,连带他家族也会遭殃。
想到这里,他不由向方独树投去了感激目光。
定梅师太胆小怕事,不愿意招惹任何是非,听他在质疑枯荣宗慕家与青野派森家的衷心,生怕被两派修士给听到,从而记恨于她。
她就小声错开话题:“大家同在河西境修行,只要一致对外,抵抗勾叶人攻伐,那就是同道袍泽!对了方前辈,噼力师伯已经把碧方调离了桥头防线,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她也沾了碧方的光,已经脱离炮灰身份,她打定主意抱紧碧方的大腿,不管碧方去哪里,她都会动之于情让碧方带上自己。
方独树望向碧方:“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
碧方当年是心甘情愿选择留在小愿寺,她幼年遭灾,因为小愿寺收留才幸免于难。
如今小愿寺面临战祸,她就希望自己可以尽一下绵薄之力,以报答昔年的收留之恩。
不过她亲叔父已经结丹,她的未来不再由她自己做主,就算她想留在前线作战,也没有谁敢用她。
她就说:“侄女全凭七叔做主。”
方独树马上要展开营救齐嫦真的行动,不能带上她。
考虑过后,方独树决定先给她安排一个相对安全的差事,等解决了齐嫦真的事情,到时再带她前往方家:“我有几位师伯全部坐镇在磐石桥后方,他们的战事都不多,你可以转到他们麾下,等我的作战任务完成,将来离桥时,到时再带你走!”
磐石桥总共驻扎了四位镇文派金丹期长老,因为齐道鸣与玄锦文师全部顶在最前线,这就导致其他文师被分派了最清闲的守桥差事,除非磐石桥被攻破,否则他们不会遇上战事。
让碧方跟着这些文师,处境会很安稳。
方独树又瞧了藤晋与定梅师太一眼,说道:“我那几位师伯,身边属下是从诸派弟子里抽调出来,如果你们愿意追随,我也可以把你们调过去。”
藤晋与定梅师太俱是大喜:“多谢方前辈照顾。”
把他们调走,自然会有其他河西修士补充他们原来的前线位置,不会影响将来的战事。
聊到这里,云昭霞师已经接到飞霞祖师的命令,赶来给方独树送递霓霞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