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和家庭成员交流感情之外,万王之王还有一些事务需要处理。马穆鲁克的使者已经抵达大不里士,带着萨拉丁城堡的善意前来恭贺万王之王的胜利。
接见来自埃及的使者之前,易卜拉欣特地要外务维齐尔拿来他亲征期间阿勒颇领事送回国内的报告,以大概了解马穆鲁克内部的政治局势。
在天方世界,这个拥有自埃及到叙利亚之间富庶领土的政权确实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巨人,扫平黎凡特的十字军残余、抵抗蒙古入侵、挟持阿巴斯哈里发和监护三圣地保护朝圣路线等为她积累了无上的威望,凭借这些政治资产和把控在手中的红海商路,直至今日也无人怀疑其国际地位。
只是这个强权却不似一个典型的封建政权,虽说马利克掌有与其他君主无异的强大权力,但在继承方面却与众不同,没有哪一个家族能够长久地拥有萨拉丁城堡。
马穆鲁克内部严重的派系斗争左右了统治者的人选,任何一个外国奴隶,只要从下船加入到马穆鲁克集团开始就有可能被所属派系推上王位。
对于易卜拉欣和巴耶济德来说恰好的是,最近马穆鲁克都没有出现一个能像凯特贝一样能够稳固掌权数十年的君主,更别说再来一个能给世人带来一点马穆鲁克震撼的拜巴尔斯之流了。
这次马穆鲁克使者没有再谴责易卜拉欣迫害逊尼派同胞,仅是公式化地庆祝他在东方的胜利,言语之中提到了帖木儿与马穆鲁克的历史仇恨。
奥斯曼崛起和内耗严重的现实被迫让马穆鲁克无力进行大规模的扩张,尽力维持现有利益成为其当下唯一可行的选择。
并且马穆鲁克此时正逐渐陷入兵源短缺的问题之中。
众所周知,马穆鲁克是一群军事奴隶,埃及的军事力量并非是来源于埃及本地的费拉或是古典时代的犹太佣兵,而是依靠自贸易进口的精壮白奴。正是由意大利商人运来的由士兵和资源组成的军队最终将十字军驱逐出了黎凡特。
随着奥斯曼的崛起,自海上贸易输入埃及的白奴逐渐减少,每年新增的马穆鲁克都在减少,不过当前的萨拉丁城堡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新的危机。
不过这些不妨碍易卜拉欣想要从中获利的心思,他打算先让阿勒颇领事咨询本地总督的意见试试水,正好伊朗拥有外高加索,又是里海贸易的主导者,可以作为马穆鲁克白奴渠道的补充。
打发走马穆鲁克使者之后,他又接见了威尼斯派驻宫廷的大使,弗朗切斯科这才得以觐见宫廷的主人,此前他主要在和大维齐尔和外务维齐尔打交道。
“尊敬的东方征服者,伊朗沙赫,在外臣看来,您的成就一定会超越您的外祖父乌尊·哈桑,贵国和我国的友谊也会比那时更加深厚。”刚一见面,威尼斯人就十分谄媚,并在言语之中将易卜拉欣视为前盟友的继承人,希望再续前缘。
易卜拉欣此时不打算与威尼斯缔结攻守同盟,尤其是奥斯曼还在与其交战之时,他还不想这么快恶化双方关系。
所以还是和威尼斯保持暧昧的关系就好了。
“我已经听闻了贵国与巴耶济德苏丹交战的消息,只是贵国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尽如人意,我要是率军攻打,贵军能够有力地策应么?”易卜拉欣先是抛出一个有力的反问给弗朗切斯科。这一下直接把他问住了,在看不见胜利希望的情况下,即便是许以再多利益,终究只是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罢了。
易卜拉欣峰回路转道:“不过我认为两国可以在战场之外发展亲密的友好关系,贵国和我国商人在阿勒颇的合作珠玉在前,丝绸和藏红花的流通正是友谊的证明。”
弗朗切斯科连连点头:“这些都得益于您的开明。”
毫无营养地扯了半天,最终易卜拉欣和弗朗切斯科只达成了扩大贸易和雇佣技术人才的共识,同时将葡萄牙人在印度冒险的传闻告知给了万王之王。
这让易卜拉欣突然警惕起来:“烦请贵使向国内通报一声,为了我们的友谊,也是为了威尼斯的未来,我想要通过贵国雇佣更多的优秀造船匠。银币不是问题,我相信你已经通过大不里士感受到伊朗的富庶了。”
“外臣尽力而为。”威尼斯人还是有些失望地结束了觐见。
接连接见两个使者让不善于社交的他感到有些疲惫,更别说还有尚未抵达的奥斯曼使者。他已经忍不住要回到书房去和书记官及少数几个维齐尔待在一起。
回到只属于他的私密空间,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施政之时,一封检举信送到了他的桌案之上。拆开一看,其中矛头直指大维齐尔。
其中主要罪状为私自收受外国使者贿赂,有里通外国之嫌疑,里面在列举罪状之时就详细列举了“法兰克人”的行贿次数和财物,最后指出其行为:“为一己之私,弃军国大计。”
这一条指控让易卜拉欣不由得想起了普鲁特河之战,奥斯曼的大维齐尔疑似收受了彼得的贿赂与俄签署了十分宽松的条约。
只是举报内容还没有实锤,当前大维齐尔也没有鼓吹易卜拉欣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捅奥斯曼人的屁股。哦,他还没接见大维齐尔呢。
为了调查此事,他决定召来间谍总管和王权代表来调查这项指控,收受贿赂,尤其是外国使者的贿赂,这点确实戳中了易卜拉欣。
结果王权代表从监察部门带来了其他人的检举,而且与易卜拉欣所见不同,全都是公开、署名的弹劾,主要要是痛斥大维齐尔排除异己,还有编排其他罪状的,包括亵渎信仰、贪腐严重等。
简而言之,一直在主持行政事务的大维齐尔被围攻了,一部分各有动机趁着万王之王刚刚返回之时尝试通过检举让他倒台,或是让其失去君主的信任。
说起来,穆罕默德·扎卡里亚乃至所有的前朝降官都是用于过渡的,如今内外环境趋于稳定,易卜拉欣隐隐有了更换大维齐尔和财政维齐尔的想法,诸维齐尔之中仅有二人是前朝降官而非新贵出身。而如今的大趋势便是排挤这些满是污点的贰臣。
“这件事,你们先去调查,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