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勉强地站起身,鼓起勇气辨认城头上斩首示众的头颅。从东边第一个看起,逐一猜测……那些头颅,都不同程度地腐烂和被鸟啄蚀,样子早已模糊不堪。
通过发型和面容辨认,其中的确有金花熟悉的一位家臣;后面几个年轻的,并不认得;再后面几个腐烂得只剩颅骨,看不出是什么人,但她感觉并不是父亲。
最后又再看了一遍,“全都不是!”
金花吃力地坐下,神情恍惚,嘴唇还在发抖。
“怎么会全都不是呢?”扎卡力在一边跟着着急。
“看上去,也确实都不太像。”
萨吉也认得那个家臣。所谓家臣,与大将军多少有些血缘关系,常年生活在一起,通常会跟着他一起出战。金花跟他们的感情也很深厚。
“一共多少人被俘,你知道么?”加兰德问她。
金花摇摇头。
“你自己家里都有哪些家臣,你也不知道?”
金花低着头啜泣。
“这个也不能怪金花姐姐!”萨吉一听有些不乐意,“有多少人参战、多少人被俘,根本没人晓得。大家只知道他们全都没有回来。”
“我再仔细辨认一下吧,那几个面目全非的头颅……当中也许有家父,或许是我没有看出来……”金花抹着眼泪。
“但是,如果那几个真的不是,我们也不能随便捧一个回去啊!”萨吉说,“会不会阿古兹将军没有被处决,他还活着啊?”
这句话,一下子激起大家的讨论,七嘴八舌怎么猜测的都有。金花也蒙了,不知道该听谁的。
“金花姐姐,你振作一点!”萨吉一直安慰她,“你阿爹如果没有死,你们还有相见的可能。”
可是金花还有点怕,不敢贸然接受这个乐观的看法。她担心万一自己盲目乐观一阵子,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会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萨吉见不得她伤心,连连宽慰。金花才勉强止住泪水。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然塔瑟人知道这些头颅是被斩首示众的,那会不会也知道没被斩首的人在哪里呢?”扎卡力猜测着,“我们再去问问刚才的那个家伙不就好了!”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大家再去找塔瑟人的商队,却发现他们早都收拾好进城了。刚刚他们查看斩首头颅的时候,那些生意人排着队陆续通关,谁也没有喊他们一声。
“这可糟了,明明说好的带他们一起走!现在我们被扔在城外,人生地不熟的,可怎么办!”
扎卡力带的马还驮着货物,他就硬着头皮牵着马走在前头,带着能说会道的古温克当翻译,也排着队往里走。
“咱们再试试,没准不用他们咱们也能进去。”
城门口的检查挺严格的,每个人都仔细盘问,进城的队伍排得长长的,行进的速度像蜗牛爬。士兵对他们挨个搜身,检查携带的货品,还问每个人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来城堡做什么。
扎卡力笑呵呵地跟着。一到他那里,士兵就把他们全拦下了。扎卡力拉着自己的马,给士兵看他带的货物,然后用生疏的北方话说着,“卖货、卖货……”可士兵根本不买账,凶巴巴地问了一些问题,不知说的什么,但就是不放他们进。
古温克笑嘻嘻地迎上去,用沙哑的声音问候士兵。他的态度很卑贱,言语之间尽是谄媚。士兵一看他脸上的刺字,知道这家伙是个奴隶,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二人叽里呱啦地对话,过一阵,古温克转回身为难地说,“士兵问我们有没有通关的文件,没有就不给过。”
“通关的文件,那是什么玩意?”扎卡力完全摸不到头脑。
“就是一种城堡里颁发的纸,上面写了我们的身份。有那玩意才能进去。”古温克跟着解释。
“我们哪有那种东西!我们才第一次来城堡,怎么可能有城堡里面颁发的纸!”扎卡力急了,抱着手臂在一边踱步。
“没有你们就进不去了,嘿嘿嘿。”古温克笑嘻嘻地说。
扎卡力一听,很是生气。他一脚踹向古温克,“你明明就知道,也没有事先告诉我,你存心来看我们笑话的吗?”
古温克也不生气,撇着嘴说,“我以前都是跟着主人来的。我的主人都是有的。你这个人不入流,自然没有。我的小主人肯定有的!”
他转头看向加兰德。加兰德一脸尴尬,“我哪有……见都没见过。”
“诶,当初你杀了那两个笨蛋,不是拿到了一份官文嘛!”
“这个……”加兰德更加尴尬了,“我随手扔在家里,并没有带出来啊……”
“哎,那就没办法了。”古温克装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来。
几个人商量着办法,扎卡力提议说:“来都来了,大不了在城外打探一下,也别急着回去。”这时候后面的人嫌他们挡路了,朝着他们吆喝。士兵也很不耐烦,要他们立刻离开。
大家很不情愿,扎卡力还指着自己的货物,又说了一遍“卖货!”。正当他们无奈地离开队伍时,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女孩子的声音:“你们说的官文,我这里有!”
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阿赞!
只见阿赞独自一人飒爽打扮,骑着白马得意洋洋地走过来。她从怀里取出一份小小的羊皮纸扔给古温克:“告诉守门的士兵,就说——这个、这个、这个,”她指着扎卡力、萨吉还有加兰德,“还有你,你们全都是我带来的奴隶,跟我一起的!”
三个男孩子一听,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古温克屁颠屁颠地递上官文,又贱兮兮地指着大家,得意地说他们全是阿赞公主带来的奴隶。士兵把官文递给他们的长官,他们看着官文还笑了一通,然后一扬手,顺利地放行。
大家一听,喜出望外。阿赞坐在马上昂首阔步,几个男孩子卖她个面子,低着头冒充“奴隶”,跟着一块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