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馆驿门口车马喧嚣,顾宵、西护各坐一辆车,元峯则是骑马而行,顾宵和西护看着元峯骑马的架势眼馋的很,这都被拘了半个月了,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可江恒受老大夫的嘱托死活不准两人骑马,西护又一直对顾宵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江恒自然也就不好把两人放在一个车里了。
“大人,我们出发啦!”江恒说完凌空抽响马鞭,马儿闻声而动。
整支长队排至百米开外浩浩荡荡的,最前面是一骑当先的元峯和陆传风,而后是江恒驾着的顾宵坐的马车,西护的车和西家护卫队紧随其后,再往后的就是众仆役和路上需要的粮草行李等物,最后的则是刚从京城赶来的百名精壮的锦衣卫。
车内顾宵面无表情的看着小几上热气袅袅的茶杯,思绪渐渐回到了西楼被掳走的那天。
那天自己也藏在山林中,其实西护猜得没错,响烟过后晚的那半刻时间是自己早就计划好的。
从雾岚山下被袭击的那次,自己就已经发现这群黑衣人不属于本朝的任何一方势力,无论是那些尸体的面部特征还是兵刃招式都在表示他们毫无疑问都是外族人。
而从一路上这些人的行为来看,他们除了想杀了自己外更多的是掳走小楼,并且那些人还有意识的怕伤到她。
所以香枫山那场戏除了早就商量好的引蛇出洞,还有一招黄雀在后。
自己受伤小楼独自去香枫山祈福,好不容易有机可乘的李党一派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但是李党一派也不是笨蛋他们肯定会藏一部分人作为支援,而这最关键的也是这波支援,那些外族一直都潜伏在暗中,见西护等人不敌,她又有危险必会现身出手,得手后若这些外族想要离开本朝就必须路过银州从凉州边界走,自己也早就派人传信让银州府衙设下了关卡,整个一石二鸟之计自己只要稍晚一点出现就可以了。
可现在自己后悔了,自那天后每晚的入睡显得格外困难,每每被梦惊醒便只能睁眼到天明。
半月以来自己梦起了许多以前的事,那些不愿想起却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人和事,有小院、白狐、暗营还有……母亲。
母亲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即使小时候自己整日被关在小院中没见过几个女子,在但模糊的记忆深处她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很小的时候母亲虽然也总会莫名的流泪和悲伤,但对自己温柔细致像冬日的暖阳般温暖,会做自己爱吃的酥酪,会用竹篾和绸布制作鞠球陪自己玩耍,会经常在自己入睡时弹月琴哄睡,可惜这种时光没能维持多久就破碎了,母亲开始躲避自己,明明住在同一个小院里的两人总是见不到面,女婢们说母亲病了不能见自己,而自己也从最开始的撒泼哭闹到最后的习以为常,再后来母亲病的越发严重,看见自己便会疯了一样抓着自己嘶叫打骂,宛如见到了仇敌一般,因为害怕自己经常会躲在后院的角落里,之后母亲发病的时候越来越长,有时还会在半夜无人时摸进自己的房间想掐死自己。
终于在自己六岁那年盛夏的晚上,母亲在罕见的清醒中自尽了。
那天晚上很黑,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没有,母亲那张惨白的脸上却挂着久违的笑容。
自己这一生拥有的东西少之又少,即使是有也很快就会失去,无论如何拼劲全力也无法改变,也许不曾得到过便不会再失去,所以一直以来自己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无所谓。
但是对她好像不行,不知不觉的自己总会注意到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平时的习惯和喜好,被困在流寇山中的时候她那么害怕,也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害怕……
顾宵习惯性的掏出了怀里的绣帕,上面一簇簇洁白玲珑的珍珠花蓊蓊郁郁的,煞是好看。
“大人,前面视野开阔,地势平坦,我们就地休整用膳……吧?”江恒冷不丁的把脑袋伸进车里,让思绪万千的顾宵一时都没来得及收好手里的绣帕。
不过顾宵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轻咳了一声点点头表示可以。
反倒是江恒吓得急忙把头缩了回去,其实自己已经好几回看见大人盯着那帕子发呆了,也不知道是谁的,这么多年也没见自家大人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啊!虽然在京城大人锦衣卫的名声不是很好听,不过就光光靠大人这张冷峻坚毅的俊脸和气度不凡的英姿,也有不少的京城名门闺秀时常会有意无意的逛到镇抚司门口的那条街去偷看看。
可惜大人常年冷着一张脸不说,回不回你的话也完全看他心情,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是跟嘴上上了锁似的,撬都撬不出一个字,也难怪都二十有四了,一些同龄的大人都三年抱俩了,他还是光棍一个府里连个女婢都难见,怕不是真和杨小将军说的那样有什么隐疾吧!
江恒心里胡思乱想着,那真是为顾宵操碎了心,不过他又想到自己也跟大人年纪相仿,也没有成婚,都怪这锦衣卫的差事又辛苦又危险连找媳妇的空闲都没有!唉~
*******
“想我一堂堂暗雨阁阁主居然会沦为一个老妈子!端茶倒水就算了,现在还要学浆衣煮饭,老娘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啊!?”李蓉儿一边发泄般搓洗着衣物一边抱怨着。
站在她身后的西楼都已经不想吐槽她了,这些天她这话都哭诉八百遍了“若衣服洗坏了,今晚没饭吃。”
“嗷嗷~你禽兽不如啊!”李蓉儿愤然转身看向西楼,见她是一个人过来的,有些意外道“你怎么一个人来小溪边啊?”
“取水”西楼蹲下身子将水袋按进溪流中,“咕嘟咕嘟”灌满了水袋。
一旁的李蓉儿突然做贼般探头过来,小声说道“这边草木茂盛,这溪水又不深,我们悄悄蹚水过去跑吧!”
西楼冷笑着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指了指藏匿在不远处树上的吴星,说道“祝你成功,不过你这次再被他们逮回来我就不管你了。”
李蓉儿随即大声哀嚎两嗓子后,认命般捶打着溪石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