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内元峯在桌案上写着字条,传风提着鸽笼走了进来,元峯写好字条甩了甩,递给传风说道“你让我们的人扮成灾民,想办法混进城外的灾民安置点里去。”
传风将信鸽放飞,有些不解道“大人,我们行踪已经暴露,现在行动很可能会被发现,不如再等些日子?”
“现在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他们无暇顾及我们,做得隐密些即可。”
“是”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当然是没有错的。
马车上小玉从食盒里拿出了一盘黄馍馍,馍馍黄澄澄的,一个能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最是能顶饿的干粮。
自从队伍进入了山西地界之后这一路上碰到的灾民就没断过,大多是一家子一家子的,有老有少,当然也有那些形单影只的,不过这种大多是青壮年的汉子,落单的老弱妇孺怕是也逃不到这里。
车队又有马车后面还拉着粮草行李的,自然是走不快,灾民们碍于队伍里都是带刀带枪的自然不敢上前来找事,但有些机灵的便趁机跟在车队后面,瞅见车队停下来用膳时,便上前乞讨。
而且还专让小孩、老人来,锦衣卫们还好说,毕竟都是天天活在刀口上的,别说老人小孩了,就是尚在襁褓的婴孩,上头下令抄家也是得狠狠心斩草除根的。
但其他的护卫和仆役就不一样了,这些仆役大多数是西府的,在繁华平安的京城窝里生活久了自然做不到铁石心肠。
前几日一仆役在用膳时,见一耄耋老妪抱着一个已经饿晕了的孩子,跪在地上哭着求一碗汤救命,仆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动了恻隐之心,不顾规矩施舍了一碗粥。
这一小小的一碗粥并没有错,错就错在是当着众多灾民的面给的。这些人都是饿疯了的,一看见有人破了先例,都纷纷效仿,一时间营地外围满了跪求乞讨的灾民。
那仆役也吓得呆立在了当场,自知闯了大祸,但为时已晚。
那些久求不到的灾民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也不知是哪个起的头,竟一拥而上开始抢夺车队后面几辆马车上的粮草和行李。
幸好顾宵西护等人及时杀了几个带头抢劫的灾民,才平息了事态。
经次一祸,顾宵便下令将食物都换成干粮,用膳时也不能停下来,只能在马车里啃啃干粮。
像西楼小玉她们这些坐马车的还好,能在马车里架个小火炉煮些热粥喝喝。顾宵西护他们在外面骑马的,就真的只能在马背上啃啃干粮,喝喝凉水了。
小玉将黄馍馍掰成小块扔进翻滚着的小吊炉里,拿起勺子翻搅起来。
冷了的馍馍梆硬,像自己这样的仆役生啃硬塞也就算了,最多闹几天肚子,都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只要不饿肚子都算是好的。
但姑娘不一样,她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从小锦衣玉食的,又体弱得很,若有个三长两短的,别说嬷嬷和西护卫会担心自责,就是自己也会自责死的。
这几天走来走去都是这荒郊野岭的,连个小村子都没有别说什么大县城了。吃的东西也就只剩下这些黄馍馍了,若再找不到补给的地方,可能姑娘连黄馍糊糊也喝不上了,这两天姑娘已经消瘦许多了,本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都瘪下去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小玉手搅着馍馍糊,心里是越想越难受,眼眶通红,鼻头一酸,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吧哒吧哒滴在车板上,湿了一小片。
西楼单手撑着脑袋,有滋有味的看着话本,这话本是之前西护在上个城镇给自己收罗来的,知道行途中无聊,自己又不像嬷嬷和小玉会绣绣手帕,缝缝荷包什么的。
这话本虽都是些自己不喜欢的酸词陈调,但打发打发时间倒是还不错。
合上本子,西楼已经闻到已经咕咕冒出香味的糊糊,正想提醒让小玉把火熄了,便看见小玉在一旁默默的抽泣着。
“小玉,怎么了?”西楼掐熄炉火,将小玉拉过来问道。
小玉这才回过神来“对…对不起,姑娘,我一时没看好炉子,是奴婢的错。”
“没问你这个,我在问你怎么哭了?可是饿了?”西楼摸了摸怀里想给小玉擦擦眼泪,但摸了一圈也没找到手帕,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那可是嬷嬷给绣的有珍珠花那条,自己最喜欢的。
小玉低着头抽抽噎噎的小声道,“不,不是,奴婢是害怕,害怕照顾不好姑娘,又要让姑娘受苦受难,之前在雾岚山就是因为奴婢,姑娘才………”
“好啦!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之前的事谁都不准再提了嘛?再说了,当时要不是小玉你机灵,姑娘我怎么能平安逃脱呢?对吧?”西楼抻着袖子把小玉脸上的泪水轻轻抹掉,笑着道“你看现在你又能想到把馍馍煮成糊糊,你这么聪明,这么会照顾不好我呢?对吧?”
“小玉哪有姑娘说得这么好,姑娘就会哄小玉。”小玉还是个孩子心性,被西楼这么一打岔,心情也没那么阴郁了,也不哭了。
“你这么可爱机灵,不哄你哄谁呀?”西楼顺手捏了捏小玉的小脸蛋。
“姑娘饿了吧,奴婢给你盛糊糊吧。”小玉被西楼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小脸通红的转了过去,找点事做。
西楼正笑着的时候,马车停了秦嬷嬷推开车门钻了进来,脸色有些紧张的样子“姑娘,后面又来了一大队人马!”
“有没有看清是什么人?”西楼接过小玉递过来的饭食,并没有急着吃。
“看样子像是军中士兵,浩浩荡荡的,押着好些车辆,老奴一眼都望不到头,怕是有上千人!连后面那些跟着咱们的灾民都被驱赶出了老远。”嬷嬷紧张不安的看着西楼,这一路上胆战心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得不有些风吹草动就浑身戒备起来。
“没事,阿护一直在外面,过会儿有什么消息自然会传过来的,不用紧张,先吃饭吧。”西楼安抚着两人。
马车外后面的队伍赶了上来,为首的是给山西押送振灾粮的杨海嫡子杨佑。
杨佑打马上前,一眼便看见最显眼的顾宵,立刻环顾四周找寻元峯的身影,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找到,又看见顾宵不愿搭理自己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顾宵,你们镇抚司那姓元的人呢?藏哪去了?”杨佑老早就听自家父亲说锦衣卫这帮人不好惹,让自己远着点。但自己可是正正经经在外带兵的将军,岂能怕这帮缩在京城里,整天只知道搞些阴谋诡计的小人?
原以为像元峯这样也是在外打拼的将军能有所不同,毕竟是边关回来了的,哪知道也是个黑心的,坑害了自家小妹不说,还跑得无影无踪逃避了个干净。
跟这心狠手辣的顾宵一样,都是些黑心肝的家伙,他们北镇抚司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杨大人如此直呼其名未免太过逾越了,还请杨将军自重!”江恒厉声说道。
“哼,我管你逾不逾的,今天我懒得跟你们墨迹,交出元峯,就让你们走。不然……哼哼!”杨佑说着舞了舞手中的长枪,满是威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