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顺天府冬日的雪下得特别早,鹅毛般的大雪落在还未完全褪去秋色城内,显得别有意境。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城内外皆是欢腾之象。而顾府的堂上则停着一副棺,下人们走起路来都是静悄悄的样子。
“少爷”天刚朦胧,老管家半弓着腰轻轻的敲了敲房门,听到屋内轻敲桌角的声音才推门入内,老管家再次弯腰行礼:“少爷,今日感觉伤好些了吗?大夫说这外敷的还得每日勤换,内服的这剂喝完便能停了”说着将食案上的药碗递了上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起药碗,未有片刻停留一饮而尽,动作干净利落,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坐在圆凳上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年,面容甚是英俊,眉峰轩昂,鼻梁高挺,因为失血薄唇略显苍白。少年放下药碗,抬手半脱中衣露出了后背长长的刀伤。老管家利索的上前换药“老爷的棺今日便可下葬了,但现在也不能大操大办,具体事宜还请少爷定夺。”“今日我要进宫,你做主”少年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狭长的凤眼里是一双犹如深渊的瞳孔,看久了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让江恒进来”“是,少爷,老奴告退。”老管家收拾好后端着食案退了出去。
不一会一魁梧少年退门而入“大人,属下查到这次跟大人一起被提为同知的是元家嫡次子元峯,先前一直跟着元将军戍守边关,陛下听说此人骁勇善战便提了回来,元峯二十有三,在之前的小型战役中表现很突出,有勇有谋,屡次退敌,士兵们很是拥戴。”江恒行完礼说道“听说?”少年已穿束整齐,一身大红飞鱼服衬得少年更为挺括冷峻,一把拿起一旁的绣春刀提步向前。江恒快步跟上“是的,是兵部侍郎杨大人举荐的,大人,是否需要查查杨大人和元将军的私下关系?”“现在不宜”“是。”
“微臣顾宵参见陛下。”少年毕恭毕敬的跪拜着,“顾爱卿起来吧,顾指挥使的后事可安排妥当?”上位是一个刚刚而立的年轻君王,身着华丽龙袍也未能掩住平易近人的气质。“多谢陛下挂怀,家父的后事已安排妥当。”顾宵起身弯腰拱手回道,“那朕就放心了,顾指挥使乃是为国捐躯,这实在是朕的不幸,也是大明的损失,”皇帝皱眉道“此次顾爱卿也是受了重伤,你的伤势如何?近日你在家修养,原不便当差,但今日单独招你觐见也是不得已啊。”顾宵拱手“回陛下,微臣伤势已痊愈,为国效命乃是家父与微臣的本分,陛下仁慈,顾家上下已深受皇恩。”
“陛下请用茶”一旁的曲公公递上茶盏“嗯,顾爱卿也知道彭将军一直戍守边关,前些日子来信说因旧伤复发,伤势严重,而缠绵病榻无法长途跋涉,唯一牵挂的就是故友西老将军的嫡女,此女也是彭将军的义女,”茗了一口手中的茶水又道“这西老将军早年因病去世,就连他的两个儿子也都战死沙场,只留下了这唯一的孩子,实属可怜。朕命你一定要将西家嫡女安全的护送至边关。”“微臣遵旨”“好”皇帝舒张眉头微笑着道“顾爱卿尚且有伤在身,行程也不必着急,况且这沿路的风景也别有一番滋味,权当是散散心吧。”“微臣谨遵,必不辱使命。”
是夜,江恒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顾宵的房门外,得到回应才入内,“大人,属下已查到西家嫡女西楼,刚刚及笄,虽是将门之后,但从小体弱又是唯一的女儿,甚是宠溺,西老将军对彭将军临终托孤,彭将军对西姑娘也尤为重视,每次被召回京必定去西府探望。”“嗯,准备一下,明日出发”江恒听到并未退下,反而皱着浓眉欲言又止的模样,顾宵转头凝视江恒“还有何事?”江恒一不小心对上如陈墨般的眼眸,快速低下脑袋“属下不解这护送一事何必大人亲自去,大人才刚刚任命同知,且这京中又来了个元同知,先前咱们锦衣卫可都是大人您掌管,陛下这意思?”“元峯能不能服众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彭卢顺一事并不简单,护送只是个引子。”顾宵眯了眯眼眸,沉声道。“命人先去探一下天津卫的情况。”“属下遵命”江恒知道大人能和自己说这么多已经是耐着性子了,转身快速退了下去。
自己穿越到这个朝代已经快一年了,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这个平行的时空,现如今这个大明朝跟西楼前世在书本里学的大明朝大相径庭。更糟糕的是西楼对前世的记忆并不是都记得,只知道自己叫楼楼,是个现代人,还知道许多现代的知识,但前世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干什么的,父母如何甚至于自己是怎么死得都不记得了。西楼呆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性格和镜中的相貌也是不太相符,自己的性格说好听些是文静,用现代话说就是有些自闭,而这镜中的皮相则是貌美如灿烂的桃李,平时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杏眼弯如新月,酒窝微陷,加上因才16岁两腮微微的婴儿肥,甚是惹人欢喜,一直照顾自己的秦嬷嬷就尤为爱怜。
虽说现如今自己穿越成为一个富家小姐,但自己以后的命运忧堪,不是同时空这个朝代以后的历史进程自己无法预知,这男尊女卑的时代暂且不说,自己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唯一的大靠山就是远在边关,手握几十万重兵的义父了。从之前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得知,这义父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但因为手握重兵,先皇帝对义父有些忌惮,隔2、3年才召回京一次,现新帝登基就更危险了。今天宫里递了消息,说义父病重让自己去探望,不说别的就说让锦衣卫护送,这事就简单不了。
西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冲着门口喊了一声“嬷嬷”,不多时一慈面孔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姑娘,可是困了?”老妇人一边扶着西楼睡上床一边说着“行程上该准备的老奴已经准备妥善了,此次去凉州路途长远,姑娘体弱得多加注意才是”“嗯,我知道了。”西楼盖好被子,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哎,老奴听说这次护送的顾大人可是一位心狠手辣的主,且不说这次助陛下登基杀得那些个乱臣贼子,就平日里掌管着的那诏狱可是个有去无回的地儿,那里面的刑罚老奴都不敢在姑娘面前说,免得吓着姑娘。”秦嬷嬷一副真的见着了那诏狱的模样般,“嬷嬷放心,这次我们府带的护院也有不少人,到时敬着远着些总没错,我这一年来也一直跟着武师傅学着练些拳脚,身体早就比以前强健多了。”“好”秦嬷嬷微笑得掖了掖被角“老奴会吩咐下面人仔细敬着那些个大人”,见房门被嬷嬷合上,西楼阖上了双眼,其实这一年自己还偷偷练些军体拳、跆拳道什么的,一来是为强健身体,二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