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从那个空间归来了,我判断那个城市中已经不可能存在更深的隐秘,所以,我便发出了结束任务的讯号。”
在讲完自己全部的经历之后,没有一丝保留的阿罗约看着面前露出沉思之色的师傅。
“您觉得如何呢?”她低声问道,黄叶般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对方。
“.............比我想的要详细。”齐休瞥了对方一眼,对于其全盘托出的举动,他虽然心中有些惊奇,却也没有在意。
毕竟............除去一小部分,其他都是他‘已知’的情报。
“嗯.............”他思索着,手指落在桌面上,不断的轻敲着。
阿罗约身体笔直的立在那里,只是眼眸微转,看向一旁那只侧卧的白色生物,眼中带着一丝迷惑。
这又是谁,为何她之前没有见过?
师傅的身边依旧只有守姐姐,伊姐姐,伯哥哥,以及负责打理生活杂务的五堰才对,想到这里,她不禁想起对方之前只是对着她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的冷淡样子。
伊姐姐与伯哥哥则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只有自己到了这边接受教导。
似乎和过去也没什么两样,她默默的想着。
大白睁开眼睛,懒懒的望了对方一眼,便失去兴趣般的再度垂下了头。
“.........就单从你这次的行动来说吧。”
片刻后,齐休手指停止,表情平静的看向对方。
“必要之时会借力,能耐心等待虚相生成时机的冷静,这两点可以说是你表现出的优点,但是——”
还没等阿罗约心中生出喜悦,对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去。
“被虚妄的力量冲昏头脑,先是强行试探当地执政者,被击破虚相,致使失去一部分力量,然后又不自知的冲入牢狱,自以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胜过一切。”
“傲慢,自大,短视,愚蠢,这些弱点都同时暴露出来,若非你还有几分运道,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收尸了。”
师傅微微摇头,眼中能看出丝丝不满,却被压制下去,只是用更加冷峻的视线刺向这边。
“....................”阿罗约只能沉默,她当时确实被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所挟裹,做出一些平日里以她的谨慎根本不会做出的行为。
师傅的指责.......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不过,你倒是因祸得福,得到了两个有些用的东西。”齐休语气稍缓,目光在对方的头部为之一扫而过,旋即点了点头。
“您说的是圣迹吗?”阿罗约有些迟疑的问道。
“圣迹.....谈不上,仅凭那种‘心念结晶’还远远称不上圣。”齐休念着那两个字,而后摇了摇头。
“通常的话,被称作‘神’的存在是世界的水准息息相关的,世界越是高端,神也就越发的强大,不过从你话中的描述来看,显然那被称作负面之海的神并不强大。”
齐休在空中摊开一只手,五指平均的分开。
“大拇指和食指,单独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
两侧的两根手指各自贴在一起,在摊开的手掌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根中指。
“基于平衡的法则,世界并不会把自己的力量五等份或是更多,为了维持有序的发展,往往的,尚且蒙昧的世界意识也只能选择三体生命作为代表。”
齐休的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一种神秘的气息,阿罗约则目光专注的凝视着,望着那几根手指,却仿佛望见了世界起初时的模样。
“首当其冲的是大拇指和食指的组合,因为基于第一序列诞生,因此,通常被视作世界的正面,若无意外将会统治天空的‘天神’。”
“凡天之神,必以外终,因此,哪怕它没有被域外的魔龙毁灭,也会被外界的因素干扰从而走向自毁。”
那是冷漠的,宛如诉说着世界真理的话语,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朦胧、
“然后是无名指与小拇指的组合,作为第二位,它天生就是为了弥补前者的不足而诞生的,前者暴烈,它就会和煦,前者温雅,它就会展现毁灭姿态。”
“如同一阴一阳,彼此协调共生,所以在大多数的神话中,它都是作为‘地神’而降生的,既所谓的‘天怒之日,地蛹化莲’。”
“世界的更替就在这里,时而天居上,时而地跃居其上,反复进行,直到世界的终焉,所以,它被称作‘世界的反面’。”
啪,如同火焰在眼前闪过。
纯黑的眼眸正凝视着这边,无数关于世界之理的信息瞬间涌了过来。
白昼之时,创造神带来兴盛,万物在大地上奔走,在黑夜之后,毁灭神从梦中醒来,只是一念间就将一切捣毁。
在废墟般的群落上,有新生的蛹在颤动着,那是孕育着世界本身的卵泡。
“那么,对于世界而言,那根‘中指’又是起到什么作用的?”
“..................”她呆呆的张着嘴,却说不出任何连自己也不肯定的话语,无数的疑问在脑内堆积着,原本清晰的意志逐渐变得模糊。
隐约中,一个词汇在念头中闪过。
“调和。”她猛地说道,眼前的一切骤然消散,面前是表情淡然的师傅。
他看着这边,露出一丝淡笑。
“没错,为了防止世界太早的陷入破灭,那丝意志本能的为自己留下的应对措施,使那天不至于太过灼热,使那地不会太过阴寒,处于中段,不偏不倚,即是负面之海。”
而后,师傅的表情变得严肃。
“你敢信吗,这个世界竟然在那么早以前,那道应对措施便被抹去了,那可是会极大的增加世界毁灭刻度的威胁,然而,你们依旧活着...........”
眼前的男人目光变得幽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创世的女神啊.........”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天空,若有所思的念着某个名字。
阿罗约悚然一惊,她望向天空,见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恐惧这才稍微消缓一些。
“阿罗约,我再跟你说一件有趣的事吧。”
脸上的冷色不复存在,心情变得很好的师傅笑着看向这边。
“有趣的事?”阿罗约吞着口水,她觉得自己听了一定不会觉得有趣。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我是王国那边来的,所以在某些方面的认知可能与你不太一样,到时你可以提醒我一下。”
“.........是有这件事。”阿罗约也想起来了,师傅以前确实这么说过。
“虽然现在世界上都普遍认可‘四位氏族先祖与创世女神的神圣之约’的说法,认为在过去的年代只是蛮荒的时代,只将人类占据主导权的那一刻作为历史的开端,不过嘛....”
师傅笑了笑,虽然没有冷笑,但阿罗约却看出了那一丝嘲讽的意味。
“您说的是神造历吧,因为记载太多类似神话的东西,所以除却人类的起源那部分,其他的都被视作谬误,只认可由诸位大师推行的纪行历。”
阿罗约附和着,说出自己的见解。
“在王国虽然官方上一直推行的是神造历中的氏族史,自称自己是来自某一支氏族的血脉传承,不过,在民间却有一个别的说法,而且王国知道,却没有进行相应的处理。”
“............就像这片边境之地的那个隐秘,不是来自缔约的那方血脉,而是独自衍生的另外一道族群,只是却被历史的迷雾掩盖了。”阿罗约眼眸一闪,顿时联想到别的东西。
“神圣之花与丛行的子嗣。”
齐休点点头,而后说出那个传说的名字,他继续述说着。
“据传,在遥远的过去,在世界被黑暗笼罩之时,一朵神圣的花朵独自撑开结界,庇护着世间的生灵,而在后来,因为迟迟没有养分,花朵一日日的枯萎。”
“于是生灵们哭诉着,若是您也离开了,我们都会被杀死的。”
“神圣之花怜悯着苍生,于是,它将自己的花瓣撕下,化作无数的霞衣,融入万千的生灵体内,自己则化作了漫天花雨。”
“原本难以行动的生灵们抬起头,却看到了破开黑暗的白昼之日,面对这样的场景,它们既是悲伤,又是叹息,纷纷道,若是神圣之花还能活着看到这一面就好了。”
“生灵们决意继承神圣之花的荣光,将那份温柔洒向世间,于是,破开无数用于遮挡的叶片,它们走向了未来,那便是如今的人类。”
阿罗约静静的倾听着那份话语,心中虽有些触动,但更多的是一份惊骇。
“神圣之花,可是,莫非——”
“在这里就不用说了,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阶位,不过,很有可能就是你曾看到的场景中的那朵妖花。”齐休摇着手指,而是神情严肃的说道。
“王国,边境,以及芙令那边,三种的源头目前看来都不是一类,可是,流传下来的只有那被称作‘创世女神’的传闻。”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被外界称作人偶之乡,哦,人偶就是你们通常说的魔偶,然而,所谓的魔偶只在中下层推行,在王国是被称作异形的兽偶。”
“在边境则是以神殿,贵族,民众为循环的圣迹之路,而在其他的城市,以及芙令的王都,则是别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可以被称作魔偶的东西。”
齐休的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满是冷色。
他在联邦中调查到的内容确实很多,甚至那个被叫做‘太岁’的本体是什么他都知道,比起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更加理解那份危险,但是,越是调查,他就越是隐约明白一个真相。
他在外界所能看到的一切‘情报’,都是被虚饰过后的,越是研究,就越是能明白那份虚假,仿佛整个人偶之乡都沉浸在一个甜美的梦境中。
直到迎来破碎的那一天,身处其间的人们才能了解到那份真实。
不过,那份真实与他无关,只要不干扰到他,那么,在那个目标完成后,他就会离开这里,而那也是那个幕后人乐见的,只要自己不过于深入,就不会受到牵连。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捏着挂在脖子上的那个挂坠,眼神变得有些犹豫。
这份思考...........是否有那个必要呢?
“...........师傅?”阿罗约小声的叫着对方。
“无妨,我只是在想一些其他的东西.......”齐休眉头微皱,他摆摆手,再度走向内屋。
“你先回去修养吧,过几日我们就出发。”
“...........师傅,那我的那个迹绘?”阿罗约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她张开口,眼中闪过丝丝犹豫,然后还是轻轻问道。
“我会解决掉,你不用担心那个。”
声音逐渐远去,在她的目光一角,那只白色的生物站起身只是人性化的瞥了她一眼,便同样跟着进了内屋。
“..................”她咬咬嘴唇,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酸涩的情感。
“回去吧。”她低声道,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屋子,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片刻后,她带着些许阴郁的抬起头,目光却不由一呆。
在门的那边,五堰则静静的立在那里,眼瞳中倒映出她的身影。
“欢迎回来。”
“是的,谢谢五堰姐。”
在那并不温柔的话语中,她却感到了由心而生的暖意,脸上顿时绽放出了笑容。
啪嗒。
一只蓝色的单眼在空中一跳,在被桌面弹了下后,径直落到了地面之上,一道身影随之现出。
“许久不见,阿守。”齐休表情和煦的看着来人。
溪守则冷冷的看着对方,眼中带着一丝嫌弃。
“那些情报我全都确认过了。”但她依旧坦诚的道出自己多日来查探的线索。
“..............在哪里?”笑容如假面般褪去,眼中如同带着血光,面色阴沉的‘齐休’看着对方,声音中带着丝丝冷意。
“主要有三处,离这边最近的海门市,芙令国内一个叫厄伯里的小村子,以及那最麻烦的璃色之都。”
溪守说到最后,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眼角,那一道在一瞬之间抵达的斩击,若非自己及时转换本体,并舍弃那道分身,恐怕会被瞬间杀死。
“一个个解决就好。”齐休笑着,但那笑容却显得无比狰狞。
“对了,你会让阿罗约知道真相,让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溪守忽地想起某事,于是,她问着对方。
“............当然会。”齐休目光一凝,深深的凝视着这边,片刻后,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如果不那样做,我这份炙热的心情要如何得到平息呢。”
“如果她不痛苦,悲伤,身心都陷入绝望,那我就失败了啊。”
“所以,我会友好的对待她,将她当作真正的弟子看待,然后...........”
那张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这种冷酷的思维倒是有点像以前的主人了。”阿守则在一旁点着头。
“..............你还在纠结啊,我就是齐休本人啊。”
齐休无奈的一笑,将眼中的恨意敛去,再度恢复成平常的冷静模样。
他遥望着远方,表情有些发怔,口中则不断的喃语着。
“这一刻,我等的太久了...................”
阿守望着那个人,与大白对视一眼,而后,两者无言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就是做一些出发的准备了。”
阿守转身离去,只剩下依旧看着‘齐休’的大白。
那对纯白的眼眸一如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