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树说得对,没有光照也没有深渊生物活动的月表,工地和基地以外的地方,都没什么好看的。
潮汐锁定带来的自转公转周期一致,过长的地表光照周期导致月面局部的温差可以在一个周期内突破常规生物生存能力的上限和下限。有足够厚重的大气层的话,温差还不会变得太大,以至于让常规生命绝迹。
只是深渊月表的“厚重大气”是一种相对厚重的东西,并没有能力让温差降低到适合常规生命萌芽的程度,这便让深渊月球的月表亿年来都是一片死寂。
比如现在,在士兵们活动的区域,探测得到的温度是零下五十摄氏度。
顺带一提,摄氏度也是莫余当年“大搬运”留下的概念,毕竟从无到有制订各种单位标准太麻烦,靠一个单位大气压下的百分制冰点到沸点做温标,算是比较方便的做法。
听起来这个温度还“不算太低”,毕竟光是地球人类的生活区域,就有能够探到零下七十摄氏度的壮举,绝对地说这样的温度不容生物生存,显然是草率偏颇的。
但如果同一片区域的气温会在半个月内上升到零上七十摄氏度呢?
如果一种生物的生存能力可以做到又抗寒又抗热,那它有很大可能是活动能力极低的动物、微生物,或者没有活动能力的植物。
好消息是,这种生物确实有。
坏消息是:这种生物的体型不足以让莫余在投影中看得见。
看不见的生物,那就很没意思了。
侦察部队的报告确实指明,在月表乳白色的厚重大气中混杂着较为可观的生物反应,其中生活的微生物虽然结构简单、类型原始,但能产生生化反应,彰显深渊月球的地表“未来可期”——大概是生命演化几个周期以后,未来可期。
对一般人类七八十年的寿命来说,这个未来有点远;对修真者来说,如果他们愿意留下一块微生物保护区,用于时间跨度以亿年为单位的生物观察,可能还有观察到有趣生物的希望。
但第一宇宙军的登月行动已经对这些在厚重大气中进行生命演化的微生物造成影响,即使是莫余这样的摸鱼人,也不敢轻描淡写地说这种影响是好是坏。
毕竟能够诞生地球生物圈的原始物质海也只有那一次,演进到较高程度的生物圈再想从原始物质海中整出新活,多少有点无视自然规律了。
深渊月球的月表,还勉强处于“原始物质海”阶段,此时遇上演进程度较高的第一宇宙军,这片原始物质海怕是要被冲击失衡,再也起不来了。
(关于生命起源与演化,我个人是支持原始汤理论的,但比最初版本的原始汤理论更激进一点,杂糅了热泉内容。将原始汤定义从某温度区间平和的液态混合物扩展到原始大气和整个生物圈能够直接接触到的岩石圈。能量来源则从地热到核辐射,全都算进去。)
(听起来挺民科的,考虑到我没做过这方面实验,其实就是民科。大家看着图一乐得了,起码原始汤概念好懂,大家容易接受。)
如果这份投影能够起到显微镜的功效,让莫余直观地看见,属于月表厚重大气的微生物是在怎样活动,怎样它们的生活环境,那么投影的内容还能让莫余更感兴趣一些。
可惜,这只不过是份能让人看见显着变化的投影,看不到微生物的动静。
在远方既是黑暗,近处就是工地,地面翻腾着乳白色气浪,天上没有云彩的投影中,除了有人活动,其他地方都是相对的一片寂静。
这里没有能产生云的高层大气,倒不如说,那些紧紧贴着月球地表,在几厘米的高度翻腾着的乳白色气浪就是此处独具特色的云。这里也没有液态水,起码表层没有,故而见不到河流。大气中倒是存在稀薄的气态水,但太过稀薄,没有产生雾、雨、冰晶的能力。
而在此处的天顶,深渊母星正占据着最佳位置——这是潮汐锁定在该行星系中带来的必然,慕阳州找的就是这个位置。
深渊母星随着时间流逝,正在月面基地的天顶处表演它的“月相变化”。
和月面基地是“深夜”不同,在月面基地天顶的深渊母星,此时正是“满月月相”——朝向月球的这一边是白天。
相比一开始莫余想在旅途中看到满月的月球而未能如愿,还是深渊母星先给他来了场视觉盛宴。
莫余:这种不看目的地,先看出发地的旅程,如果真有旅行社要做,我对其收益情况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摸着良心说,这也应该是天河文明第一次以超远视角回望母星(即使是深渊版本的),毕竟他们到现在连卫星都没放过,全母星地图都是靠测绘再拼接,可不存在单次拍摄的完整母星全景图——指太空中的地球照片之类的风格。
从月球回望母星,这份景致也算是前所未有了。
想到这,莫余回过神:“不对啊,从月球看母星的景象,对你们来说,怎么样也应该是第一次看到。你觉得月球没什么好看的也就算了,难道你对在月球看母星都没有兴趣?”
“就这?首先,我人在深渊月球,不是蛮荒月球,现在能看到的不是蛮荒母星,而是深渊母星。”白瑞树即刻反驳。
“深渊母星和蛮荒母星的景色天差地别,光是地表色调都大不相同,我如果对蛮荒母星的全景有兴趣,也应该去蛮荒的月球观看,而不是在深渊月球看深渊母星的全景。”
“而且……我虽然对深渊母星全景也有一点兴趣,可有兴趣也得分时候。”白瑞树目光一扫,桌面上文件来去,信息终端上文本底稿的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就凭现在这个状态,我就算对外头景色有多少兴趣,你看我能从工作中抽身吗?”白瑞树说着,又给一支连队的驻地批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