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格跌落至魔王,再加上失去了亚当石板,路西法的实力可以说是锐减。
要想完成屠杀恶魔,转变至人类种族这件事,并不容易,要是遇到高阶恶魔联手相抗,很可能会受到更加严峻的伤害,就此陨落。
“……你要做什么?”路西法问道。
先知恶魔的脸上,燃起死灰复燃的决意,她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也会让一切顺理成章地进行,只要能为主宰增添一份助力,当万死不辞。
“魔王,请你务必好好修养!”
她表达了忠心后,振动蝙蝠双翼,从塔顶的房间内离开了。
身影消散在地狱尽头,焚烧城也不见踪迹。
于恶魔而言,最大的荣幸,就是能成为主宰的力量,唯有这点,先知恶魔铭记于心,永世不忘,她并非站在地狱这边,而是站在主宰那边。
受伤需要治愈,路西法已然疲倦。
她蜷伏在黑色岩石上,闭上眼睛,低垂着眼帘,睫毛微动,陷入了迷茫的沉睡之中。
梦境中再次浮现他的样貌,路西法伸出稚嫩的小手,想要追赶上去,紧握住他,却始终被落在后面,只能看见一道远去的背影。
……
不知睡了多久。
没有天空的地狱,不分白昼与黑夜,不存在作息的轮转。
路西法听到了哀鸣声。
她苏醒过来,觉得疑惑,张开骨翼,走到了最高塔顶的边沿,向下望去,看见了让她震撼的景象。
焚烧城内的所有恶魔,都被禁锢在了一方空间内,烈火烧着他们五脏六腑,连同骨头都烧到崩裂,焦炭与赤红的眼窝,发出烧熟的咔咔声。
“啊啊啊……”
悲鸣、痛苦,在无法逃离的地狱中,是相当常见的,然而,本该是休憩之所的焚烧城,却出现这一幕,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由路西法设下的域,不知被什么恶魔给解开了。
年幼的恶魔、老去的恶魔、男的、女的、强大的、弱小的,一同被火海烧灼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会无限持续下去,这才是地狱的真正模样。
路西法疾驰下去。
她看到,先知恶魔站在那些恶魔之前,驻足停留,并未进去受苦,立刻就能猜测到,做出这种事的,不会是其他恶魔,只能是她了。
“叛徒……背叛地狱……”
“杀了我吧……”
恶魔们发出哀苦的求饶。
对此刻的他们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只可惜,地狱里的他们,是无法真正死亡的,将会持续被烧灼。
路西法瞪大眼睛,走近了。
纵使是恶魔,也是生活在焚烧城的住民,与先知恶魔一起,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其中也有她所喜爱的小恶魔,和相敬如宾的挚友。
“……我说,魔王要宣称大事,把他们全部骗到了我的陷阱里。”
“他们一点都不会怀疑我。”
说着,先知恶魔的背影耸动,她迈步,也同样走进了那片火海里,浑身躯体当即被烧得炸开,只剩下焦黑的枯骨,以及冒着火光的曈眸。
她知道,路西法受了伤。
要让负伤的魔王去外面杀戮其他恶魔,是有一定风险的,路西法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主宰,绝不能死于同族之手,只有一个方法能帮助路西法,完成转换种族的仪式。
就是用欺骗的方式,设下陷阱,让路西法来杀光全部焚烧城的恶魔。
“快听!大家在求死!”
“你就尽到魔王最后的义务,满足大家的诉求吧!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害死他们的就是我!”先知恶魔咆哮如雷,响彻火焰之海。
仍在火焰中受苦的恶魔们,扑了上去,撕咬她,啃噬她,发泄愤怒,可是无济于事,很快,那仇恨就被焚烧的苦痛掩盖了,只能发出低鸣。
“杀了我吧……”
他们开始渴求死亡。
比起永久承受苦痛,一死了知是莫大的幸福,天空的美梦已经破碎。
“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全部都可以献给主宰,他所建立的地狱并非磨难的代言词,他已经尽到最大的力帮助我们,我们也该去帮他!”
“你就去吧,你这垃圾的魔王!”
“代替我们去陪在主宰身边吧,你可以向他讲述,他离开后,地狱里发生的种种故事!”
路西法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她沉默着取出了一把漆黑的利刃,其上散发着杀戮的气息,有着微弱的「灭绝」权柄之力。
逆臣当诛杀。
而其他的那些恶魔,也已经无法再得到拯救了,如今的路西法失去了黑翼,做不到熄灭自从地狱诞生之初,就存在于此的,焚烧城的烈火。
杀了他们,是最大的救赎。
他们所憎恨的,只有背叛他们、欺骗他们、害死他们的先知恶魔,而不是路西法或主宰。
随后,路西法开始了一场屠杀。
每杀死一只恶魔,她就距离人类越近,而焚烧城的火就摇曳,仿佛减弱了很多,有了要熄灭的预兆。
握剑的手已经麻木了。
她也依然没有停下。
……
焚烧城内已是一片死寂。
只余下骸骨。
自地狱诞生就存在的火焰,竟然随着恶魔的全部死亡,熄灭了。
这里,还剩下先知恶魔,以及她脚下的一朵小火苗。
她用最后的意志,凝视着那团火,很想问出口,为什么恶魔死亡,地狱火就能得到熄灭?他们并不是为了受苦而生的,却只能居住于地狱。
利刃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路西法在颤抖,担心会砍不准。
为了替她省去这不必要的担忧,先知恶魔抬手摁住了脖颈后的剑刃,好让她能精准无误地砍下自己的头颅,免得需要再砍一次。
“……你背叛地狱的恶魔们,主宰并不会因此就赞扬你,你或许会被钉在最高的耻辱柱上。”路西法说道。
“只是这样?”先知恶魔满不在意地随口说道,发出轻蔑的冷笑,“你可是傲慢魔王,别让我瞧不起你!”
无需再多言。
剑刃斩下了她的脑袋。
遗体被那仅剩的地狱火,焚烧成了灰烬,消散,最后连那火焰也熄灭了,焚烧城内只有废墟,再也不会出现任何恶魔的身影。
沐浴着恶魔们的血。
路西法漫步在废墟里。
再转了一整圈后,她飞翔到了中央塔顶的塔尖,站立在那里,抬头仰望,看到的是数不胜数的星系团、以及色彩各异的迷雾。
唯独不见天空。
她孤零零地蹲了下去,抱紧了双腿,目光呆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油然而生的空虚感,一整个包裹住了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