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一向乐善好施，还说要实现全城人民脱离贫困，你们…你们不是栾城人士吧？”
倚靠着门的嬷嬷又打量了一遍面前不断捶着胸口的老头，只是看他的样子，确实就是一个普通小老头，没有半点儿古怪的地方。
小老头看嬷嬷神色松动，眼珠飞速转动两圈，而后哎哟一声，狠狠拍着自己的胸口猛咳嗽两声，他再举起手，只看见帕子上沾上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老头子我啊…只怕是…只怕是看不到小孙孙上学堂那天了…”
倚靠着门的嬷嬷神色一变，立刻举起手招呼来两个小厮，道：“快，把他架出去！”
“他刚刚咳血了，指不定是肺上有病！快快快，看这症状还有点儿像肺痨，可不能让他传染给城主！”
两个小厮飞扑进来，将小老头架起来带了出去。
小老头走的时候还在不断叫唤，“哎哟哎哟，轻点儿轻点儿，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承受不住啊！”
宁昭咽了口唾沫，放在楚钰衣袖上的手拽得更紧了。
嬷嬷抬起眼睛，将宁昭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疑惑道：“愣着干嘛，你不是来当丫鬟的么？进来啊！”
宁昭慢悠悠地挪着步子往里头走去，楚钰跟在她身后。
那嬷嬷又叫起来，“你，跟着她做什么，等着！”
说完，门哐当一声合上了，宁昭与楚钰两人被这扇门隔开。
那个刚刚依靠在门上的嬷嬷先是朝纱帘遮住的地方叫了一声：“徐嬷嬷，人我带进来了。”
她见宁昭没有动作，推了一把，“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啊，去回答徐嬷嬷的问题！”
宁昭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拢起纱帘往里头走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方金丝楠木矮几，目光往上游移，是一双不符合年龄与性别的大脚。
这双穿着黑布鞋的大脚，怎么看也不像年老妇人的脚，看起来倒像是高大男子的。宁昭悄悄抬起眸子，想看一眼这位徐嬷嬷到底是何方神圣，却突然呆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迟疑道：“徐…”徐师兄？
面前这人穿着一身灰色布袍，身材瘦高，皮肤是少见的深麦色。五官硬朗，眉飞入鬓，一张薄薄的唇微微张开，脸上带着些许戏谑神色，那双标志性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不是徐明朝又是谁？
徐明朝竖起食指靠在唇前，对宁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轻咳两声，问道：“你叫什么，家住何方，家中有几口人，为何要来到城主府做活计？是谁告诉你城主府在招工的？”
不是哥们，你这来真的啊。
宁昭心道我这现编也编不过来啊。
她感受到背后那嬷嬷炙热的目光，也有样学样地轻咳两声，又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徐明朝，道：“徐…徐嬷嬷，我叫林昭，双木林。家住栾城附近的乡下，家里…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弟弟。”
“父亲亡故，继母不仁，将我和弟弟赶出家门，还想将我和弟弟到春风楼里，我和弟弟二人实在是不得已，才前来栾城投奔亲戚。”
“舟车劳顿一路，并未找到那位亲戚，听城门守卫大哥说，城主府正在招工。我心想着，先找份活儿，再慢慢打探那位亲戚的消息。”
“徐嬷嬷，我真的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呀…”
宁昭自顾自地演着，没注意到徐明朝眼底那抹担心神色。好一会儿徐明朝才轻咳一声，勉强道：“看你这丫头也不像是能骗人的人，我…嬷嬷我今天就勉强相信你了。”
“既然你这条件如此凄惨，那就算你过了选拔吧，咱们城主府需要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会儿交代一下，你就可以去做事了。”
宁昭悄悄对着徐明朝疯狂眨眼使了两个眼色，这答应得，是不是太轻易了，门口那嬷嬷会相信吗？
很可惜，徐明朝并没有接收到宁昭的脑电波，而是挥了挥手，很是烦躁地按了按太阳穴，作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像避难似的往城主府跑，来城主府也不知道收拾得干净一点儿。”
“你说是吧，素心。”
门口的嬷嬷点了点头，道：“唉…都是些穷苦人士，他们也不容易。毕竟，哪座城像咱们栾城一样，乐善好施，风土淳朴呢？”
宁昭：等等，我感受到了内涵！
要是没猜错的话，徐明朝这话是对她说的吧，对吧？
宁昭恶狠狠地瞪了徐明朝一眼，却换来他嗤地一声轻笑。
“素心，合适的人选已经找到了，你让外头等着的百姓们都回去吧。”
素心嬷嬷就要起身去开门，宁昭连忙上前阻止她，看着徐明朝说道：“徐…徐嬷嬷，可否，可否让我阿弟也进城主府?他独自一人，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毕竟…在这世上，也就仅剩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宁昭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徐明朝低着头还没回答，素心嬷嬷叹了一口气，看着徐明朝道：“徐嬷嬷，算了吧，就让她阿弟也入府吧。这小丫头知道礼数，口才也不错，她阿弟应当不会太差劲。”
徐明朝抬起眼朝门外看去，要是他没猜错的话，宁昭这阿弟就是楚钰，他们怎么会还在同一个空间里面？
他想起来自己握住的那个小纸团，猜想宁昭楚钰二人应当也是收到了任务，赶来城主府。那他们的任务又会是什么呢？
宁昭不知道徐明朝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看见他眼珠骨碌碌转动了两圈，然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行吧行吧。”
“唉…就当积善成德了…”
宁昭默默翻了个白眼，徐明朝这是演戏演多当真了？真当自己是老嬷嬷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素心嬷嬷拉开门，让楚钰走了进来。
她犹豫了两秒，走出房门还将它顺手带上，朗声道：“小伙子，快进去找你阿姐吧。”
“徐嬷嬷心善，允你们姐弟俩都进府过舒坦日子，你们呀，就等着在后院偷着乐吧！”
楚钰甫一抬眼，也看到了站得笔直的徐明朝。
他犹豫片刻，向徐明朝沉声道：“多谢嬷嬷，嬷嬷真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嬷嬷，好人会有好报的。”
徐明朝：不想说话，其实可以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