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信的内容你有看过吗’
梁川缓缓把信收了起来,没有给孙厚朴看的意思。
‘并没有。’
孙厚朴不敢阳奉阴违,他懂一个道理,只要是人做过的,就藏不住,不想要别人知道,便不去做。
夏竦已经交待过他了,不想让任何人看这封信,这信能寄到他手上就是对他的信任,他不可乱来。
‘这些日子应该会有大事发生了,你收到风声了没有?’
梁川那封贴身收了起来,等孙厚朴他们走了再烧掉。
这信要是流到谏院,那夏竦就可以提前去海南岛为自己安置一块风水宝地了。。
非是不相信孙厚朴,实在是为了保护他。
‘坐下来说!’
梁川把蔡襄的小龙团弄了一点,拿出来给孙厚朴这个专家尝尝。
看到那茶汤,孙厚朴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这是建州茶,听闻。。是蔡襄在那里自己制的小龙团!’
孙厚朴把茶水放在嘴里细细品味,大惊失色。
‘果然是行家,喝一口就能喝出来,不像我们这些门外汉,就是喝个解渴!’
茶叶的造诣,孙厚朴还是有的。
‘这茶可是好东西,世人只知官家喝大龙团,以为这大名便在小名之上,殊不知大龙团要喝到容易,这小龙团可不是一般人的能喝得到的!’
孙厚朴细细说了几句,有些意思!
‘官家喝得到的倒不贵,这个小龙团反倒出名是这个意思吗?’
梁川饶有兴趣,不禁多喝了几口,还好没有给瑞进那个死胖子!
‘世上皆知大龙团,建州茶我孙家最是了解,多有仿制,口味也差上不多,众人皆以皇室御品为贵,想沾沾这分贵气,喝的多了,也便不怎的希奇。’
孙厚朴顿了顿又说道:‘但是这小龙团却是蔡襄在建州为官时自己研制出来的,手法茶种与大龙团多有不同,也是蔡襄私藏为多,多送朝中同僚之间互相饮用,朝中皆以得蔡公茶为荣,等于是得到了蔡襄的认可,可以进入他们的圈子,民间不得小龙团,老百姓连看的资格都没有,相较之下,自然是小龙团更极品!’
‘现在蔡襄一帮人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官家非常倚仗他们,听说最近又要召他们回京委以重任,便是夏雪他爹也要避其锋芒!’
孙厚朴叹了一口气,他如今也不不是只身一人,借着夏竦的平台还有在汴京城自己的资源,也搞出了非常大一片的人脉网,许多的情报,他也能得到!
不用夏竦告诉他,他也知道了新政的事。
甚至是在夏竦得到消息之前。
此次改革,夏核被排除在核心之外,许多的消息都是对他封锁。
竟是孙厚朴通过某些渠道,率先得知改革的情况!
孙厚朴把这个消息告诉夏竦的时候,夏竦的并不意外,只是悲愤。
‘蔡襄这一次要回京,官家已经任命他与王素余靖欧阳修等四人组成四谏,逐除谏院其他人,专为此次新政开言路。’
孙厚朴脸色严然,几年前这样的朝廷大事怎么也跟他没有关系,就连下一任是谁当威远楼的大哥也跟他没什么并系,但是现在谁在位置上,对他们已经开始产生影响了。
梁川愣了一下道:‘余靖?他不是在广南打仗吗?’
这好像是个武将,怎么也干起文官的事来了?
‘正是因为南方大捷,余靖也算是半个监军的职责,只是挂武职罢了。此番余靖在征讨广南的战事中军功至伟,而他自己一向在朝廷里与清流一党走得相近,得其他三位保举。。’
梁川想了想道:‘这些读书人是想争取几个手中有刀的支持吧。。’
孙厚朴一愣,没想到梁川的眼神还是这么刁钻,一眼便看到在关键所在。
‘夏雪他爹也是这么说的。’
孙厚朴苦笑,几年了,他以为自己应该跟梁川水平差不多了,没想到光是认知这一方面,还是云泥之别。
那帮读书人可不傻。
他们想干一番大事,却又不敢重用武人,南军当中,吴信是西军出身,后又投靠了赵惟宪,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读书人最是看不起,哪里敢用。
其他人要么一点文化都没有,要么不上不下,很难操控,于是就找到余靖这么个中层,准备利用他手中的兵,又好稳住他!
余靖本不想走武人之道,这路太难走了,大宋一朝就没有武人当相公的,再怎么能打,结局也是注定的。当清流向他招手的时候,他马上就同意了这个邀约,摇身一变,也跟封客拜相差不多的地位!
就是当年他的上司吴信如今见了他,也要弯腰行礼,这便是一朝风云便化龙!武人与文人的阶层鸿沟,不可逾越!
‘三哥,夏雪他爹这一次怕是要被攻击。’
孙厚朴现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相反,他早就下定决心,要与夏家共患难。
这辈子要赚的钱他已经赚够了,他的任务就是保证自己的孩子有这些福气来花这些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多少人已经开始磨刀霍霍要向夏家动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不及早想出对策,不仅是夏家夏雪,就是他孙厚朴也要麻烦!
孙厚朴没有当过官,却也生生体验了一把人走茶凉的滋味。
当初看上夏雪之时,梁川就告知过他,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入侯门深似海。
可不仅是两夫妻之间的事,将来朝廷之上有什么变故,他也会受牵连,一定要想清楚这个后果。
当初孙厚朴不以为意,如今才体会到梁川的良苦用心,更明白他替自己想的有多远!
以前的孙厚朴虽是白身却也左呼右拥,到处都有人巴结,现在他还没落魄,只是那帮平时称兄道弟的朋友,早不知跑到哪里了,一个人影也寻不见!
孙家的产业在汴京铺得有点大,风头盛极之下,许多人也眼红,清流们不会乱来,可是清流身边的人可是靠着吸血上位的,孙厚朴一倒,紫禁城还有药房等产业肯定要重新易主,这得是多大的产业?
孙厚朴放眼找了一圈,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帮助的人。
便是石头顺风镖局的生意这些年也不好做,少了个夏竦在后面撑着,很多人便不卖镖局的面子!
几个人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又找到了梁川这里。
只盼着梁川能帮他们走出这个困境。
几个人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
梁川都离开清源与汴京这么多年了,时代早就大变化了,除非他能得到官家的赏识,否则如何能改变当下的大环境?
再说了,他们早看出梁川一心想远离这乱局,早就是汴京呆得腻了,因此才回到清源来的。
梁川的锐气明显不如当年,当年的梁川但凡自己有一点出人头地赚钱的机会,那都要死死地抓住,生怕错过了似的!
每一个人都在变,梁川也不例外。
‘现在没有主意,只能暂避其锋!’
果然,孙厚朴的心凉了一大截,连这位大哥都没有办法吗?
梁川看了一眼孙厚朴,便对他道:‘我知道,夏大人也很着急。’
‘官家不懂这为朝廷上的道理,被人利用,但是这话我们不能去讲,谁讲谁死。’
孙厚朴有些着急地道:‘那便坐以待毙?’
梁川笑道:‘不不不,按我观察,这一次这帮读书人的行动应该动到太多人的利益,连他们自己都没办法一条心,失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最多不出三年,又将是另一番面貌,夏大人只要心中有数,便会有对策,无需咱们去多嘴!’
三年!
这一场改革的寿命甚至还没有三年的时间,那时这些现在掌权的人全部都会失意。
赵祯的发出点是好的,他只相想要老百姓过得好一点,却不是看在范仲淹是良臣,夏竦是奸臣的面上。当皇帝的不会有这种思维,在他看来每个大臣都是赤心一片,否则重用奸臣,他要负的领导责任不是更大!
梁川不敢跟夏竦明说他们蹦不了几年,因为说了反而夏竦不会相信。
只有把话说得模糊一点,夏竦才会听得进去!
走到这一步,夏竦也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命运是如何!
他不敢让孩子跟着自己来姓,也是有一点这样的考虑,多一个夏家人,不是多一个冤鬼!
太祖时期还好,大家相安无事,多是出于公心。但是自太宗朝开始,朝堂之上的气氛开始不对,真宗朝就开始来真的,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看看寇准,那下场要多惨有多惨,那可是公认的良相,一代良相走客死他乡,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这个朝廷之上,全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就看谁在位置上能呆得久!
大家都是来图一点好处,谁动了谁的好处都不能长久,清流这帮人就是犯这个忌讳!从这里也能看出来,这帮人读书还可以,让他们来玩政治,还差上许多!
‘不需要做任何事,做好自己就行,哪怕天天在家里喝酒看戏也行,只要官家还念着旧情份,就让夏大人在家里好生呆着,不要担心,风水轮流转,这时间不会太久的!’
孙厚朴还是满腹的担心,梁川再次传达他的话:‘你不要替夏大人担心,他见过的事比你见过的多,稳得住,只管传达,判断的事让他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