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远楼。
赵惟宪的神情很是复杂,梁川这个鸟人前几年在时惹出了山民造反的风波,那一次宋光斗替他被革职,看在他是宗室的份上保住了官位,这才刚回来,三天的时间都不到吧,山上又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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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是不是梁川这厮故意在整他,搞出来的乱子!
威远楼昼夜都是大开府门,夜里点起长明灯,知府会休息,但是手底下人几乎时时都有当值。
赵惟宪连夜被梁川挖了起来,本以为是有什么好事,没想到又给他出了这么大一个难题。
“这么赵王爷这次可需要泉州府出面了,瘟疫危急而严重,实在非兴化军一军之事,若是扩散开来,泉州府可能会死伤无数!”
梁川的表情很是迫切,而且一个眼袋又黑又重,显是长途奔波而来。
兴化军也是隶属于泉州府,是赵惟宪的辖区,你虽然是王爷,但是几天前才欠了自己一个人情,于公于私你这当王爷的都没坐视不理的道理。
赵惟宪心中那个怒啊,他倒是想坐视不理,平时足不出户一心当个闲散王爷,就是你小子成天给他惹事生非。
现在他正是挣表现的时候,一心就想着调回汴京,在这人生最生的关头里辉煌一把,你梁川就像一头拦路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
这时候要是救灾防疫不力,绝对让朝廷的御史参劾到死,届时做梦也别想回汴京,只怕还要被调到蜀川那种苦远之处!
赵惟宪的脑袋还算清醒,而且泉州府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和物资,想要什么去港口上与各地的商人谈价格,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你手上,保质还保量!
“你亲眼去兴化山上看过,情况如何?”
梁川事不隐瞒,把真实的情况写给了赵惟宪,讲到西林村外的焚尸堆还有麦斜岩下面的乱葬岗情绪有些失控,几乎快落下眼泪来。
死难的都是听了他的话,不远万里从陕北移居过来的流民,本想带着他们落户在这里,扎根生长从此过上美好的生活,却是带着他们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让梁川如何不自责?
人心都是肉长的,赵惟宪自小养尊处优,虽然没办法体会这种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感觉,却也知道,老百姓生活不易,否则那地方的人何至于要在这太平盛世举起手中的武器造反?
赵惟宪细细听来梁川的描述,眉头锁得更紧了,山上人口稀少尚且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染上这疫病,若是平原地区这人口稠密的地区,还要有多少老百姓感染?
清源与兴化就一水之隔,而且清源港上还有一大批的兴化在港口码头上谋生,这些人一旦把瘟疫带到清源府,届时将会死多少人赵惟宪不敢再往下想!
此时正是瘟疫蔓延扩散的初期,也亏了梁川去山上趟发现得早,若是再拖下去,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再花费多少钱财去救助这些灾民!
赵惟宪的目光闪过一道寒芒,若不是梁川与京中那些贵人相识,他知道山中有瘟疫,早就先封山,然后一把火趁着当下天干物燥烧得彻彻底底,这样还省了许多国帑!
现在不救就是跟自己的前程过不去,梁川只要去夏竦等人耳边嚼一嚼舌根子,自己就得沉下去,一辈子翻不了身!
“我看此番三郎你来寻我,一定是有破疫良策,何不直说与愚下,将来治乱首功,某一定首推三郎!”
赵惟宪大事不糊涂,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一场小瘟疫把持得住,而且梁川急说实话他心里波澜并不是太大,哪个地方没有死几个人,一场大水来了,死的人更多。只要不是他主观上的决策失误,朝廷追责起来,他要担的责任不会太大!
梁川说道:“对策也算不上,只是有些思路,王爷若是不弃可以听取一二!”
赵惟宪连忙起身朝梁川行了一礼道:“我先替兴化的百姓谢过三郎的大恩!”
梁川可受不起这一礼,道:“我才是那个要替兴化百姓谢谢大人的人,待这瘟疫过去,我一定将大人事迹写成一篇文章发往汴京与夏大人,清源为小地,容不下王爷您这尊大佛,汴京那地界龙腾万里,方能大展身手!”
这才对嘛,能这样便是最好,赵惟宪一下子来了精神!
“还请三郎不吝赐教!”
“眼下最短缺的无疑是药材和粮食,有了这两样东西便能帮山民度过难关。兴化军那里我与段知军也商讨过,兴化军里面的粮食是军粮不能动,但是威远楼的就是普通的储备粮,我已让人去四处采购粮食,一时半会只怕也运不进山里面,还望王爷以苍生为念。。”
“这个好办,即刻起我命曹千松押解粮食马上发往兴化,药材也不需你来忧心,救灾扶助百姓本是朝廷的份内之责,岂能让你一人去破财消灾,传出去我威远楼面子置于何地,这样,你所采购的那些物资详细列一份清单与我,来日到户房内结算,威远楼定不会短了你一吊银钱!”
与天灾相抗,梁川本就想着要破费不知多少钱财,不过他也没想着去计算这些钱,清源港赚的钱几代人都花不完,用这些钱来做一些善事不是更好!
眼下赵惟宪既然这样说了那是更好,朝廷的钱不用白不用。
“然后就是还请王爷坐镇威远楼,最近一定要严查过往的商贾旅客,最好就是直接将城门封起来,只出不进,待瘟疫过去之后再放行,然后再快马告知转运使大人,让他封锁兴化的周边县城,把主要的山路还有关口派人把守起来,以免疫病殃及周边的县市,至于里面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最后这一句说得慷慨激昂,连赵惟宪都被梁川这种千万人吾亦往矣的精神所感染,对着梁川又是一躬到地,除此以外,他没有办法向梁川表达敬佩之情!
从威远楼出来,梁川强忍住倦意,带着安逸生与黄书记还有孙梁二人,便往
兴化先行赶去,耶律重光则带着泥胡去庄氏药房去采购药材,一时半会可能没有那么快!
此时就是与时间赛跑,慢一分可能就有人因此而死去,山上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由不得一丝马虎!
让他没想到的是,何春生竟然走到了他前面,按梁川的要求,他把商会里港口上还有货栈货仓里所能买得到取得到的纱布棉被还有其他的物资,全部发货,动员了数十来辆巨大的马车往兴化先行发去!
梁川看到这些东西,心中的底气便多了数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东西才能抵御瘟疫的侵袭,光靠一张嘴能做什么?哭吗?
一行人翻山涉水,差点要了安逸生的老命,他叫梁川一声师叔,可是这里面就数他的年纪最大,医者不自医,又是最费心神的行当,身子弱不经风,一趟快马下来,差点把他的老骨头震散架!
让人敬佩的是他的意志力,散架归散架,他一路上愣是连哼哼也没有发出一声,到了隔天午后,一直坚持到了兴化城下!
兴化城的大门紧闭,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什么人!”守城的士兵毫不客气。
梁川朝城门上的士兵拱手道:“我们是凤山的乡民,石苍乡上发生了瘟疫,我们从清源县买了一大批的药材和食物,正准备押送回去。”
“粮食和药材呢?”士兵光看到几个人,却没看到任何的粮食。
“这些东西都在后面尾随,物资太多行路难,还请军爷给行个方便!”
士兵冷哼一声,封城是段知军的命令,开不开门可就是他说了算,自打得了这算命令他就想从中捞点油水出来,梁川三言两语就想进城,白日做梦!
“给你方便,那谁给我方便?段知军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城,管你是运的粮食还是拉的大粪!”
梁川一行人为了救人千里奔袭,这些臭丘八却拿着鸡毛当令箭,高高地躲在城头盛气凌人!这口气如何让人咽得下去,气得孙叔博大怒,在城下直接就开骂道:“你这泼皮腌臜人,敢不敢下来与爷爷斗上三五个回合,爷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就算输了你!”
这些当兵的可没有好脾气,他们在这一亩三分地横行惯了,平日里谁敢跟他们指手划脚,更不要说恶语相向,他们觉得自已的尊严受到了侮辱,也没有下城,竟然拿起弓箭直接射了起来!
这一下可真的激怒了梁川,梁川当即指使梁师广道:“师广你把这些混蛋通通给我射死,一个也不留!”
守城士兵看梁川吃亏,在城墙上高兴得哈哈大笑,他们可不觉得梁川他们中有人会开弓拉箭,还有这么好的箭术,有城墙挡着,要射中他们可不容易!
在他们看来,听上头的任务把城门守住变成,至于发生了什么事,那完全不是他们要考虑得!
他们肆意地笑着,笑得让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