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莺急匆匆的走进门,手里拿着一沓信,却并没交给宋楚宜,身子微微弯了弯,朝宋楚宜道:“姑娘,秦夫人来了。”
秦夫人是出了名的才女,她的身份说起来跟端慧郡主也不差什么,是当年泰王妃的嫡亲妹妹,后来泰王出了事,泰王妃的娘家也受了牵连,这个小姑娘就没入了教坊司,在教坊司入籍三年后,又被皇后娘娘放了良籍,从此一直在各地周游。
她的祖父曾是连中三元的首辅,这在整个大周几朝加起来也数得出个数来,她从小跟着她祖父长大,写的一手好字,弹得一手极好的箜篌,她在教坊司的时候还曾谱过一首残芳曲,就是这首残芳曲打动了皇后娘娘,把她放了良。
她虽入过教坊司,可是却并不被天下人轻贱,是因为她是个实在非比寻常的女子,这样年轻就孤身一人走遍了大周的大半河山,又在杭州知府夫人的资助下开设过女学堂,专门教女子读书明理,那几年杭州女子投身女学堂的数量激增......
这是一个听名字就令天下女子向往的人,宋楚宜也不例外,她不假思索就站了起来吩咐:“快请。”
秦夫人跟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她长得并不美,至少没有那些文人笔下那样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相反,秦夫人脸上一直挂着亲和的笑意,略显圆润的脸庞上两只眼睛格外的清澈透亮,宋楚宜有些明白为什么她这样受人喜欢了,但凡到了这个年纪眼睛还能这样清澈干净的,实在是找不出几个。
秦夫人温和的目光落在宋楚宜身上,先把她上下打量一遍,脸上笑意就愈发深了一些,她朝宋楚宜走了两步,一把扶住了要福身的宋楚宜,声音也如她的目光一样温和:“我不过是个破落户,不值得六小姐这样大礼。”她顿了顿,又看了宋楚宜一眼:“六小姐这模样,跟你母亲真是像极了。”
宋楚宜并不知道秦夫人竟然还认识她的母亲,迟疑了一步才接话:“秦夫人认识我的母亲?”
秦夫人认认真真的看她一眼:“认识,当年我能从教坊司脱身,还多亏了她。”她见宋楚宜惊住了的模样忍不住发笑,笑过之后又觉得有些心酸,声音也紧跟着低落下来:“你可别听外头人传的那么玄,什么豆蔻之年一曲残芳曲打动了皇后娘娘......那都是鬼话,实际上是你娘赴宫宴的时候瞧着我可怜,见我差点因为不肯上台要被打死了,才往端慧郡主那里递了话,端慧郡主又替我跟皇后娘娘求了情......”
宋楚宜并不知道这桩旧事,如今听才明白为什么端慧郡主会请秦夫人来当崔华鸾的先生,原来是早有旧交,也难怪当时连端王妃都请不动的秦夫人会出现在晋中崔氏。
“算起来,端慧郡主跟你母亲都是我的恩人。”秦夫人仪态万方的端起面前的花茶啜了一口,重又抬头看着宋楚宜:“我来,原本是劝你别跟华鸾计较,别伤了姐妹和气的。可是我只看你一眼,就知道我的话都不必再说了。”
宋楚宜垂着眼睛没有答话。秦夫人说的是对的,就算不看在外祖母的份上,她也要看在舅舅舅母的份上,崔华鸾只要不把手伸到宋琰头上去,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她也不会生气。
“你比华鸾要聪明多了,她长你几岁,反而不如你。”秦夫人叹了一声气:“或许也是我能力有限,教导的不够好的缘故。”
宋楚宜缓缓的摇了摇头,崔华鸾怎么能跟她比?不管是谁,但凡有了两世的记忆,上一世从风光到沦落城泥经历大起大落的几十年,许多事都会看的更请,她能有现在这份通透,也不过是沾了活了两世的光而已。
“夫人是为了表姐的事情来的?”宋楚宜仰着头看她,毫不避讳的道:“这件事表姐生气也是应当的,的确是我含糊其辞在先,后来又应了驸马跟殿下先走在后,换做我是表姐,我也会生气。”
“可她这样,失了当姐姐的慈爱,也失了大家闺秀的风度。从她去阳泉那一刻起,她已经浑身哪是错了。”秦夫人摇摇头:“她又不是真是个糊涂的,明知道这事就算要找个人怨怪,也该先怨怪太孙殿下,她却偏偏挑了个拿她最没办法的人去怨。这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事儿自有老夫人跟郡主去烦,我就不好多说了。我来,是为了见一见六小姐,圆了对汀汀当年的那一点念想。”
宋楚宜听的有些惊诧,抬头看着秦夫人:“夫人要远行了吗?”怎么这话说的好像就要走了一样?......
果然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秦夫人有些感叹宋家不知道怎么教出来这样玲珑的女孩儿,忍不住伸手替她扶了扶头上滑落了半截的紫荆花花样的花钗,面上带着微笑点了点头:“总呆在一处人都要闷坏了,见识这东西跟学问一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总得趁着还能走的时候,再走上一遭。”她顿了顿,看着宋楚宜微微颔首:“一味的退让并不是好事,华鸾被人夸赞的久了,一点儿挫折也受不得,这性子以后去哪里都要被磋磨。索性她的心地是好的......有人点醒她,她也就明白了。你们是表姐妹,传出去为了一个男人生了嫌隙,可真是......”秦夫人冷笑了一声:“可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这一点你比她可强的多,女孩子家,不要总是把指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这世上除了自己,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宋楚宜从未听人如此说过,瞪大了眼睛看向秦夫人,一时竟不知道找什么话来回秦夫人。好在秦夫人也并不需要她回话,她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就起身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