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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昀阐明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搁,李彭奴询问之下知晓了前因后果,便道:“恩公有所不知,此方圆百里之内,山头不下数十座,你们既不知这位周大侠的住处,这般蒙头找下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不如且在山寨安心住下,我让弟兄们去四处好生寻探,旦凡有了周大侠下落,不敢强留,即送众位下山。”野南浔道:“这话在理,您看呢,师父。”嵇昀点点头,答应下来。自此,四人暂住在山寨里,李彭奴一面命人四处询找周德威下落,一面好酒好菜整日款待嵇昀四人。

一众喽啰见识过野南浔手段,个个敬服,早晚殷勤。李彭奴瞧出弟兄们的心思,便向嵇昀拜请道:“恩公莫怪,野大哥神功了得,我这一班兄弟的心里实在是佩服。要是能得野大哥赏脸,于拳脚上点拨些个,彭奴和兄弟们感激不尽。”

嵇昀欣然应允,自此李彭奴等人便拜野南浔为师,学习拳脚剑法。至于陈英华,自服了嵇昀所赠药后,病情得以好转,嵇昀又将乾元门静气养心的功法相授,坚持习练,病根已除去了十之七八。

转眼在山上过了一月,这日终于打听着周德威的消息。

“栖霞山?去此有多远?”

“走快些,大约两日的路程。”

得知周德威住处,李彭奴料嵇昀不肯耽误,便连夜在寨前大摆酒宴,为几人送别。陈英华身体康复,也出来把盏。

是夜,山高月白,清风凉爽,众人欢聚一处,渐渐饮醉。嵇昀体弱不敢多饮,只是喝的半醺,而一旁的野南浔兀自酩酊,伏在桌上响起了鼾。

李彭奴和陈英华捧杯近前,再向嵇昀劝一杯酒,同表感激之情。嵇昀起身接过杯,他虽不能再饮,但见二人琴瑟调和、胶漆难分,心中欣喜羡慕,便即扬杯灌下。

酒过肝肠,须臾便醉了。

朦胧间,眼前又显现一人形,悠悠荡荡。倩影幽然,仿佛久别重逢;舞步参差,恍见飞袂惊鸿。嵇昀看着看着,不禁心醉神痴。

生死经年,犹记梦里人,时尝苦中思。

那人影踏着舞步,盘桓着走得近来,嵇昀不自觉地起身去迎,却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刹那,岿然愣住,一动不动。

李彭奴和陈英华见怪,赶忙上前探视。嵇昀随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二人急忙接着,喊来喽啰将嵇昀扶到房间里歇下。阿芙听见动静,也来照顾。

宿醉的嵇昀似醒非醒,似睡非睡,口中总是喃喃自语,几人伸耳细听,发现他只反复地说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萨迪娅,一个是李萱。喽啰端来醒酒汤,伺候嵇昀服下,余人各自退去,房间里只剩李彭奴守着。约过去一个时辰,嵇昀也醒了,见李彭奴一直伺候着,便摆手道歉。

李彭奴笑道:“恩公总是这般客气。”说着话音一转,叹了口气。嵇昀不解,李彭奴解释道:“我看恩公年纪不小,可身边怎么连个照顾起居的女人也没有,一人过活难啊。”嵇昀答道:“我原本也有一相濡以沫的妻子,不幸的是几年前人已经殁了。”李彭奴道:“像恩公这样的英杰,身边怎会少了红颜知己,想来恩公的心里是放不下亡妻,所以才不肯接纳。小弟虽然无知,但也懂得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如果恩公一味执拗,只怕不仅无益于死者,反而要误负了生人。”原来他已从阿芙处得知原由,这才有一番话专意劝解。见嵇昀不语,李彭奴继续道:“刚才恩公睡着时,一连唤了那人的名字几十遍。别怪小弟多嘴,当初我与英华,本有机会远走高飞,都因我优柔寡断,害得她屡次遭祸,好在虽历劫难,我二人终究能在一起。有这个例子在前,恩公,你可要及时把握,否则将来一旦错过,怕是追悔不及......”

嵇昀只是听着,也不言语,然而心中已有动摇。翌日天明,辞别众人下山,李彭奴安排十多个喽啰同行,挑担引路。

按下赶路不提,千里之外的梁都开封,街道上人满为患,众皆议论纷纷,传闻皇帝近日新拜一国师,道骨仙风,甚是厉害。今日要在禹王台上开坛讲法,京城中的三教九流,达官显贵,都一齐挤上街头,想要一睹国师风采。人群之中,有不少邻国细作,其中有人曾在庞师古围困晋阳一战中,见过钰澄子一面,模样至今不忘,今日看到那国师面目,心中甚至一惊,便要赶忙将消息带回晋阳,不料却因行迹鬼祟被官差拿住,审问之下方知是晋国细作。

梁帝闻讯大怒,连日来,他采纳钰澄吞吐养生之法,甚是受用,又配以丹药,体况日益精健,而渐有动刀兵之念。于是召集众文武道:“朕观沙陀贼少有动静,不知道暗地里搞什么名堂。”崔胤出班道:“有眼线回报说,这些天晋阳城中披红挂彩,李存勖有妹即将嫁人,此时防备必然松懈,正是出兵讨伐的好时机。”张全义道:“李嗣源大军近在武乡、襄垣,要发兵晋阳,还需先破两地之贼。”

这时,身居幕后的钰澄子听到李存勖嫁妹的消息,心有所动,竟走到殿前来。“陛下。”朱晃见他近前,顿时疑惑:“你有何事?”

钰澄子揖礼,答道:“贫道听闻,陛下两次出兵晋阳,不但没有剿灭李氏,反而损兵折将,失地丢关,试问满朝文武,何敢再提用兵?”

“大胆——”“你竟敢嘲弄我皇帝陛下!”“此人定是敌国安插的奸细,请皇上治他杀头之罪!”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听了他言,无不愤慨,纷纷叫喊,甚至少些武将撸袍扯袖,举起拳头就要打他。

说时迟那时快,庙堂上传出一声晴天惊雷,文官不妨,顿时被唬得两股战战。钰澄的道袍之下,不知何时突然激出一阵风涌,亦将众武将都掀翻在地。

“护驾!”

百官惊骇,急唤殿外武士保驾,武士们闻言而入,将钰澄子团团围住。

“慢着。”

半晌没有说话的梁帝,眼神里虽有怒气,但且叫住了亟待动手的众武士。

“国师说朕的满朝文武不会用兵,莫非有所见教?”

钰澄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答道:“现有雷霆之力摆在眼前,陛下何不用之?”

“什么?”

梁帝以及百官莫名其妙,梁帝愣了愣神,挥手把武士赶出殿外,又追问钰澄:“快点说说。”

钰澄道:“当年李克用临死之时,曾命其子立誓报仇,而仇人有三个,强梁、桀燕还有契丹。李存勖将此三者视为不共戴天之敌。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派人联络燕国与契丹,相约共同举兵讨伐晋国。”

“哎呀!”梁帝闻言如梦醒,以至奋然道:“满朝文武皆如蠢猪,无一人有国师这样的见识。”他生性暴虐,喜怒无常,百官无不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梁帝起身转入内堂,唤钰澄进入,为其详细谋划。梁帝仍有疑虑,说道:“三国虽然同仇,但来往不善,前者朕平赵国时,燕军趁乱占了易州,足见刘守光那狗儿对朕还有防备之心。况且当年围困晋阳时,朕曾许下契丹王许多馈资,后也不曾兑现,契丹人小肚鸡肠,只怕仍然忌恨,不肯听话。”

钰澄略加思索,便有破解之计,言道:“皇上平定赵地,刘守光自觉唇亡齿寒,故而害怕,如需他就范,大梁可将镇州、赵州两地割让于燕国,作为交换,燕国需起兵十万,出井陉口攻打晋国东面门户娘子关。契丹人见利忘义,草原之上地贫民乏,远不如晋中之地富庶,皇上可与契丹王约好,梁兵南上只为平定潞州,而获取晋阳的机会留属辽人,契丹必欣然答应。”

梁帝深以为然,于是遣使者前往两国下书,邀约共起三国大军,从北、东、南三面围攻晋国。

使者两路分进,一路到了燕京,说梁帝愿让出镇、赵二州,与燕国联合,刘守光闻言欣然答应,当即发燕兵十万,命大将元行钦挂帅,出井陉口,攻打娘子关甚急。消息传回汴梁,朱晃响应,亦发汴州兵十万,统一交潞州的朱友文指挥,北上攻打武乡、襄垣两处。

李嗣源、李嗣昭分别派人回晋阳报信,李存勖闻讯大惊,急唤众臣商议,郭崇韬道:“娘子关与潞州皆为三晋门户,万万不可有失,请殿下速发救兵驰援。”此时晋阳尚有五六万人马,李存勖下令教一万人留下守城,余众由李存审、郭崇韬分别统领,星夜奔赴娘子关和潞州二县。

三方激战数日,晋军死守城郭,使朱友文、元行钦耗损不少兵力,未有寸功。

至于另一路前往契丹国的使者,去日已久却迟迟等不来契丹出兵的消息,深处汴梁皇宫的朱晃愤懑忧心,动辄便打杀黄门婢女,致使宫中人人自危。原来,梁国使者自到达契丹国的第一天,便呈递礼物说明来意,耶律德光听闻是梁国邀约一起攻打晋阳李氏,他心中不愿本要回绝,又担心见罪梁帝,惹火烧身,于是便留使者住下,每日热情招待,却不提发兵之事……